只听顾迟忽然道:“确实。”顾礼眸底的轻蔑再现,只是顾迟话头一转:“若是三弟如从前般折辱于本宫,本宫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太子妃不行。”薛执春愣了愣,手心忽然被握住。顾迟瞧着她,一字一顿:“她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负的人。”顾礼面上的神情僵住。顾迟余光里,黄空皱住了眉,像要说什么。他瞥了眼骄阳,另一个婢子很快叫住了黄空,将一方手帕交给了黄空。黄空愣了下,随即跟着婢子飞快离开了正厅。
顾迟眉心一皱,目光紧张的落在薛执春微微发抖的肩上,手心的毒针毫不犹豫扎在了黄空面前的酒瓶。
“啪——”
顾礼转身的瞬间,酒瓶迅速破裂,其中一枚碎片狠狠扎进了顾礼的膝盖中,疼得他一个趔趄,砰的一声,直挺挺跪在了顾元面前。
“……”
“……”
顾元眉毛颤了颤,沈贵妃也愣住了,还是先反应过来,看向薛执春,“这是怎么了?”
秦悦不顾黄空阻拦,走出来跪在薛执春前头,“执春方才是失手,官家和娘娘莫怪。”
薛执春只感手被人稳稳握住,一个侧目,顾迟眸底的紧张显而易见,带着竭力压制的怒意,低声:“他冒犯了你?”
她愣了下,缓缓摇头。
顾迟也顿了下,看向她,“那是因为……”
【总不能告诉阿迟,我看到的那些……】
【阿迟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只是那画面…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难道未来会是他走上大位?】
顾迟眉心微动,目光在薛执春充满担忧的面上停留了片刻,顾元已经出声:“太子妃,你这是怎么了?”
薛执春深吸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随即瞥了眼顾迟,将秦悦从地上拉起来,对顾元和沈贵妃福身,“回父皇、母妃的话,方才三皇子言语侮辱儿臣。”
秦悦愣了,
顾礼的表情从茫然进展成了不敢置信,呲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薛执春,“我什么时候言语侮辱你了?”
“就在刚刚。”薛执春咬着唇,委屈地看向顾元,“父皇,儿臣虽然才入东宫,但早将自己看作了皇家的一员,也将三皇子看作了自己的亲弟弟,身为皇嫂,不可放任弟弟对长辈言语侮辱,儿臣自以为没做错什么。”
顾礼在外的名声素来放荡不羁,万花丛中过的孟浪性子顾元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还敢这么放肆。
“你个孽畜,还不快跪下!”
顾礼指了下自己,“我?我才刚起来。”
“想来弟弟是不认为自己有错,又或是根本就不将我看作是皇嫂,犹记当初外祖曾语重心长与我说过,官家教子有方,皇子们都是如官家一般的秉公持正、行不苟容之才。”
薛执春用帕子掖了下眼角,眸底已经红了起来,“也正是因为如此,外祖才能镇守边疆这许多年,任劳任怨,现在儿臣只要想起外祖那两鬓斑白,真是替外祖感到心酸。”
美人落泪,楚楚可怜,又牵扯了爱国忠将,几个新科进士都是年轻人,看在眼里,这会儿都窃窃私语起来。
“威远镇国大将军为国为民,还将唯一的外孙女交付给皇家,实乃倾肝沥胆啊。”
“可叹!可悲!”另一位新科进士闻之摇头,“三皇子如此欺辱于忠良之后,实在是有负于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之辈。”
顾廉坐在一边,也接着叹了口气:“皇兄此为实在是太过分了。”
顾元本来还只是想口头上教育一下,现在只能咬紧牙起身,一脚踹在顾礼腰上,“孽畜!还不快给你皇嫂道歉!”
顾礼又何尝不知道现在的风向跑偏了,狠狠瞪了眼落井下石的顾廉,随即转向薛执春,暂且低头道:“皇嫂,方才是弟弟失言了。”
沈贵妃看到这场面都觉得难得,顾元向来偏袒老三,因为顾礼的性子最像他,没想到薛执春两句话便能引起民愤,倒叫顾元和顾礼下不来台了。
“我倒不是非要弟弟给我道这个歉,只是弟弟不仅折辱的是我外祖的心血,更是令东宫受辱,令太子蒙羞。”薛执春揩了下眼角,蹲了下去,趴在顾迟的腿上抽泣不已。
顾迟看见小姑娘趴在自己的腿上,身子忍不住僵了下。
只听顾元又咳了两声,顾礼攥住了拳头,跪着转向了顾迟,“皇兄,方才是弟弟失礼了。”
顾迟眉头微抬,见小姑娘偷偷抬了下脸,朝他眨了下眼。
这些年,顾元一直偏疼顾礼,顾礼也是个放肆狂妄之辈,对顾迟这个太子丝毫没有畏惧之心,数次踩在他的头上。
顾元偏疼顾礼,顾迟只视而不见,可薛执春忍不了,逼着顾元一视同仁,替他出了这口恶气。
直到顾礼跪在他跟前的这一刻,顾迟才明白自己心里也不是全然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皇兄向来仁慈,应该不会将弟弟这次失言放在心上吧?”
薛执春眉心一皱,【这阴阳男,还敢蹬鼻子上脸。】
只听顾迟忽然道:“确实。”
顾礼眸底的轻蔑再现,只是顾迟话头一转:“若是三弟如从前般折辱于本宫,本宫是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太子妃不行。”
薛执春愣了愣,手心忽然被握住。
顾迟瞧着她,一字一顿:“她不是你可以随意欺负的人。”
顾礼面上的神情僵住。
顾迟余光里,黄空皱住了眉,像要说什么。
他瞥了眼骄阳,另一个婢子很快叫住了黄空,将一方手帕交给了黄空。
黄空愣了下,随即跟着婢子飞快离开了正厅。
“咳……”顾元又给顾礼使了个眼色。
顾礼咬牙切齿,“皇兄、皇嫂,是弟弟错了。”
说完,顾礼艰难地朝二人磕了个头,额头贴地的瞬间,只听薛执春一声惊呼。
“三皇子莫不是想折煞我们夫妻俩吗?”
顾礼是没想到,这薛执春看着跟小白兔似的,又有贤名在外——
他如今是肠子都悔青了,没想到这薛执春竟然是个招惹不得的主儿。
“太子素来贤德礼让,我也只是个妇道人家,三皇子这头磕下去,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岂非要说我与太子欺负小辈?”
薛执春抽噎了几声,依偎在顾迟怀里。
顾迟唇角微微上牵,余光里全是小姑娘眼底的狡黠。
【小畜牲,敢欺负阿迟,气死你!气死你!】
【略略略~】
【来打我啊,还敢瞪我,有种打我啊!】
顾迟险些发笑,深吸一口气,才隐忍下来。
“皇嫂言重,弟弟冒犯兄长和嫂嫂本就是大错,现下也只是幡然醒悟,向兄嫂认错,怎么会是兄长和嫂嫂欺负我。”顾礼说完这话,牙都要咬碎了。
“既然弟弟都这么诚心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好还与弟弟计较,快些起来吧。”薛执春连忙作势上前搀扶。
顾礼摆手,“我自己来。”
秦悦忍着笑,悄悄给薛执春比了个大拇tຊ指。
顾元怎么会看不出薛执春的小心思,只是这小姑娘身上的这股狡黠劲儿与张夫人年轻的时候一般无二。
他本身不理解为何张夫人要去教薛执春,现在总算理解了。
“迟儿,带着你家媳妇儿上来,自你们新婚,朕也没有好好看看你们两口子。”
顾元一抬手,令沈贵妃都稍微惊讶了一下,按理说,方才薛执春让顾礼吃瘪,照着顾元这偏私的性子理应没有好脸色给顾迟和薛执春,现在居然还给他们下了台阶。
顾迟也愣了愣,只是薛执春不觉得有什么,推着顾迟直接到了顾元下端最近的位置。
那一处本是顾礼坐的位置,薛执春一个眼神,骄阳立即将顾礼的椅子挪开,容顾迟坐着。
顾元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不悦,反倒颇感兴趣的笑了笑:“太子妃平日里在家中,应当很得薛丞相疼爱吧。”
沈贵妃心头一惊。
难道顾元是在意指薛执春不顾上下尊卑?
薛执春可没想这么多,脑子里都是上一回顾迟被顾元打了之后的凄惨模样,对这个臭老头没有什么好脾气。
“回父皇的话,丞相府不是皇宫,没有这么多规矩,父子之间不是君臣,也没有猜忌,儿臣的爹只我一个女儿,自然不会偏疼这个,忽视那个。”
此言一出,顾迟眸子都动了下。
空气好似凝固了,厅中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
薛执春这是在点明了皇帝偏宠三皇子、五皇子,对顾迟这个嫡长子反倒有所亏待。
沈贵妃攥紧了袖子,呵斥:“太子妃,慎言!张夫人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