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那张黑乎乎看不出任何信息的图片保存下来,用她许久未用的美颜软件打开,调整亮度,调高再调高。那是什刹海的石柱,一只骨感修长的手牢牢地抓着栏杆。昨晚的北京狂风呼啸,她听着风打玻璃的声音入睡,凌晨三点,他是如何站在什刹海前,自虐般欣赏一块破碎的冰。孟真按下按键,手机锁屏,光线消失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滚烫湿滑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在枕头上。她知道,破碎的不是什刹海的冰层,而是肖源这个人。
这一次王胜男没有直接答应,仪湘等了一周,这一周每天晚上七点半准时在新闻联播结束后扮演“主播”,仿佛自己也是什么大人物,等大家看完新闻联播就会来看她似的。
可能是首次直播的那几位太过于奇葩,她们直播间也算吸引住了一波人气,只是蹲在她们直播间的奇葩越来越多了。
例如A男男扮女装和B男恋爱,被B男发现分手,咨询如何向B男索要情感损失。
“妹妹,不是,弟弟”仪湘烫嘴地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她看向孟真,突然觉得作为年轻人中的一员,女儿正常多了。
孟真素面朝天,但高高挑起的眉毛仿佛是故意画的。
“他怎么发现的?我想他发现的那一刻受到的情感冲击应该比你大得多。”仪湘好脾气地说,“你这个理由可能没办法被法院立案。”
仪湘在低下拼命摆手,让孟真赶紧结束跟这位男装女“同志”的连线,只听对方掐着嗓子,继续阴柔地问:“那我咨询您一个事业问题吧。”
“我最近在做自媒体,跟您一样做直播,但是只有十几个人,怎么才能像您的直播间一样拥有这么多人气呢。”
“嗯...同志,你做什么类型的直播呢?”仪湘开口前好好想了想称呼,这就这个适合他了。
“就是穿女装跳舞呀,竟然没有人看。哼。”
这一声“哼”,让仪湘发誓明天她要重新回去开车,不搞直播了,工伤严重。
“这是来我直播间拉人来了?”孟真直接断线、拉黑一条龙。
仪湘调整了一下感叹,“一般来直播间咨询的姐妹有三类事情:money、事业、感情,这位同志一下子全问了。
没有爱情就要很多很多米,拿不到很多很多米,就努力做事业。人过得很混乱,底层逻辑竟然还是对的。”
结束直播,仪湘立刻又给王胜男发了微信,可那边迟迟没有回她。
常言道:求人如吞三尺剑,靠人如上九重天。天上下雨地上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要想别人帮你一把,也得烟换烟,茶换茶。
仪湘躺在床上,目光移向墙角的劣质衣柜,那里面放着她的那些包包,明天她得亲自再去一趟曙光律所。
虽然从后几天开始他们的连线就已经不再免费,88元一位,但赚到的依旧不多。
这些日子仪湘硬着头皮做直播间不过是希望孟真能尽快走出无所事事的状态,短短两个月女儿失家、失业、失恋,她不敢刺激她。
仪湘打了个哈欠,跟手机屏幕上帅气多金的陆沉说再见,不氪金关卡就是通过的慢。
仪湘关了手机,伸手顺便关了灯。
上铺手机的光线打在孟真脸上,她在各个社交平台切换账号,熟练地点进熟悉的头像。
以前在家仪湘总搞不懂孟真到底是几点睡的,只能在睡前去看她一眼,训两句话,让她早上不起、晚上不睡。现在她搞明白了,他们这一代的睡眠时间在第二天的零点到两点,偶尔也到三点。
仪湘最近也被科普了他们这代人喜欢的软件,深夜emo-网易云音乐、心灵慰藉-豆瓣小组、互联网大学-B站、美照发小红书、视频在抖音、新闻看微博。
而失恋的人独有的互联网路径则是偷窥对方在各个平台的账号,她的女儿孟真说这叫“视奸”。
黑暗中,仪湘温声对那点微亮说:“真真,早点睡吧,别再视奸人家账号了。这世间的缘分就像这阵子新闻里科普的量子纠缠一样,只要你还在关注,你们之间的能量感应就不会断。”
他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条提示线。小红书和抖音是她逼着他下载的,她看到好玩的搞笑的就会艾特他,这些账号里自然什么也没有。他的微博停在新年后的一天,配图是她在天坛的祈福照,他同样在许愿:希望公主殿下顺利上岸。
孟真停在红色的软件上,那个被各类音乐板块占满的软件,留下了一个人们诉说的窗口。
不会被人关注,只对自己说的话,都可以放在这里。
昨天凌晨他在网易云音乐里发了一条动态:
“什刹海的冰层,在春天破碎了。”
她把那张黑乎乎看不出任何信息的图片保存下来,用她许久未用的美颜软件打开,调整亮度,调高再调高。
那是什刹海的石柱,一只骨感修长的手牢牢地抓着栏杆。
昨晚的北京狂风呼啸,她听着风打玻璃的声音入睡,凌晨三点,他是如何站在什刹海前,自虐般欣赏一块破碎的冰。
孟真按下按键,手机锁屏,光线消失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滚烫湿滑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落在枕头上。
她知道,破碎的不是什刹海的冰层,而是肖源这个人。
仪湘在王胜男办公室坐着,面前的茶已经凉了,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礼盒上移下来。
她耳边隐隐约约能听见另一位男士和王胜男的对话。
“这个简历还可以,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转正名额有限,得看实习表现,咱们所今年的实习生可不少。”
“诶,不是,之前不是说不来所里吗?那工位费得交啊。”
“没钱交工位费,那她来做什么?做实习生?!”李炳添把笔一扔,看着自己烧昏头的合伙人,女人就是爱讲感情,律所不要付租金的啊,北京办公楼的租金可是按每平米计算的。
王胜男好像被他打开了新思路,“对!李哥,算我求你一次,你让她来体验体验,没准几天她就撤了呢。”
李炳添感觉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四十多岁的人来做实习生,跟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竞争,她争得过吗?
“咱们这个所最开始的启动资金还是仪湘姐借我的呢,李哥,这个人情我得还。”王胜男说道,“她现在是真难,不然我也不至于为这几千块跟您掰扯。”
李炳添把笔拿回来,叹了口气,“胜男啊,你就是太看感情,不看利益。行吧,但是...”
王胜男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让她进我的组。”李炳添说道,“跟你这位好姐姐说清楚,如果工作能力达不到我要求,我会立刻请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