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刚刚那位阿姨竟然也是实习生。”女生说。“是实习生吗？我还以为是律师呢，我看她跟合伙人走了。”“你没听李律说吗？十个实习生，刚才坐着的刚好是十个人。而且你看名单，带教律师李炳添的前面。”“仪湘？”“对啊。”女生说，“这么大岁数还来做实习生，跟我们抢名额。唉，没准名额早就内定了，人家第一个转正呢。烦死了。”“不好意思，借过。”孟真狠狠地撞过去，把女生挤到一边，走了两步回头对女生说，“律所太小了，三个人并排走就会撞到，两个人讲闲话也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仪湘和孟真太久没进商场了，两人一家店一家店不知疲倦地逛着，为了给孟真买几件职场战袍。
两人从香奈儿、Prada、Dior逛到theory、miumiu、拉尔夫·劳伦，最后悻悻走入VeroModa、Lily、ONLY。
孟真把自己的掐腰短毛衣和宽松工装裤换掉，套进需要绑带的长款正肩连衣裙里，这可真职场。
“我系不好这个腰带。”孟真抓着腰带的两端出来，仪湘上前帮她整理，在镜子前很快系上一个蝴蝶结。
“您穿这件真好看，又瘦又美，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空在旁边的导购员笑着对母女俩说
仪湘帮孟真整理后面的衣领，扫了眼吊牌，惊呼：“二千二？”
“这件是我们春季设计师专门设计的新款，现在一件95折，两件88折。”导购员扫了眼仪湘，看她们穿着也不像是买不起的人呐，“这件2199呢，打完折不到两千一。”
导购员扫过来的一眼，仪湘的自尊心一瞬间被伤害了，她从未被这种眼神看待过。
“这件料子非常好，可以穿几年呢。最主要您女儿穿上也漂亮，刚上班肯定要有几件有质感的衣服。”导购员继续游说。
孟真很有眼色的进去换衣服。
仪湘往沙发上一坐，也扫了一眼导购员：“你家什么时候也能卖出这种价位了？”
此时孟真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妈妈的消息：记一下货号[微笑]。
最后囊中羞涩的两人以一种“不是我不买，是我觉得你不值这个价”的姿态走出了快消店。
一圈逛下来，两人净记品牌和货号了。
“都记下来了？”
“嗯，不过后天就上班了，快递来得及吗？”
仪湘突然想起什么，兴奋地对孟真讲：“诶呀，我给忘了！我之前的那些衣服你现在肯定能穿！都是大牌子呢！走走走，咱们还逛什么街啊，回去淘妈妈的衣柜。”
仪湘翻箱倒柜地找职业装，衣服堆在床上落成了小山。
孟真把自己丢进剪裁利落的白色齐膝长裙里，又被仪湘套上一件黑色西装，脱下马丁靴，弯腰去穿尖头高跟鞋，她的余光扫到镜子，镜子里那位曲线窈窕、身上色彩不超过两种的女人竟然是她。
“你现在的身材穿这套正合适，这套可是我三十出头时穿的呢，我那会的腰身跟你现在一样。”仪湘骄傲满满，站在女儿身后。
“您还挺会吹。”
仪湘掐着自己的腰，“我就是最近几年才胖起来的。”
“几年？”坏女儿一本正经地问。
“也就五六年？”仪湘挠挠头，“七八年吧。”
她看着女儿仿佛自己三十岁的脸重叠在孟真此刻年轻的面庞上，仪湘感叹道，“这套战袍送你了。”
“还有一套驼色的西装你去试试，那套显年轻。”仪湘推她继续去试衣服。
每试一条，孟真就会让仪湘帮她拍一张照片。
“过两天我去把这些照片洗出来，跟我当年的照片放在一起。”仪湘翻着照片说，她还没有感觉自己有多老，但一眨眼女儿都这么大了。
仪湘看着女儿一套套的换衣服，“真真，妈当年的眼光好吧，你看这些衣服你现在穿都不落伍。你根本不用买新的，上班就穿这几套去，非常合适。”
孟真穿着最后一套西装裙站在镜子前，她真的要去律所上班吗？她从没想过要过这样的日子。
镜子里仪湘拿着挂烫机在给她烫衣服，她知道其实妈妈一点都不喜欢直播，每次上播前都紧张得要喝光一大杯水，但因为她想做，所以仪女士勇往直前甘做女主播。
好吧，这次换她去试试。
**
上班当天，孟真出门前问仪湘：“妈，你今天出车吗？”
仪湘还坐在餐桌前，慢慢喝豆浆，回她：“要开车。”
“注意安全。”孟真换上高跟鞋说。
这是孟真第一次穿高跟鞋走远路还要挤地铁，虽然鞋跟不高，但还是在拥挤的早高峰崴了几次脚，幸好没有扭伤。
心想：下次还是穿运动鞋出门，提一双高跟鞋到律所换上比较好。
曙光律师事务所门口，孟真刚出电梯就看到有几个跟她一样青涩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HR问：“你也是今天到岗的实习生吗？”
孟真点点头，作为关系户，她还以为今天只有她一个呢。
“同学你叫什么？”
“孟真。”
“那人到齐了，我们进去吧。”HR说，“里面已经有五位同学在等了，你们是第二批。”
孟真路过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间，未来她也要被塞进这样的小格子间里了吗？
HR把人领到会议室，“你们在这儿等一下，合伙人们等会儿会过来给你们开个欢迎会。”
孟真抬起头的瞬间眼睛瞪得老大，对面五个人中，有一位很是眼熟啊。
大家落座后，孟真听到旁边的男生小声问身侧的女生：“那位是合伙人吗，还是我们的带教律师呀？要不要打招呼啊。”
“不知道诶。”
对面的女士穿着香奈儿浅白色粗花呢经典套裙，头发盘起一丝不苟，像是律所的资深女律师。
“大家喝水。”对面的女士温柔地招呼大家。
“好温柔呀，我要是能分到她组里就好了。”女生小声感叹。
“我也是。”
温柔？你们怕是不知道她今早叫我起床的凶狠样子，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把手机闹铃往我耳朵里塞。
孟真仰头看天花板，对面那位不是律所的合伙人也不是资深律师，她跟我们一样是实习生，她是仪湘女士啊。
怪不得胜男阿姨觉得难办，原来是一下子要塞进两个关系户，而且一位还是年过四十的大龄实习生。
仪湘一直左闪右闪避开跟女儿对视，但还是被孟真的眼神抓住。
【哼，比我来的还要早，肯定是开车来的，亏我一路挤地铁，头发都乱了，您倒是头发丝儿都整整齐齐。】
【妈妈这个岁数已经不适合挤早高峰了，你也一起坐车来，咱俩不就被人看到了？】
【你身上这套香奈儿很贵气啊，那天咱们逛街，我看到了，人家说是今年的新款。】
【宝贝，你这个年纪披个麻袋都好看，妈妈这个年纪穿次的会被人瞧不起的。】
【咱家的钱还剩多少？！把我八千奖学金还给我！】
【宝贝，相信妈妈爱你，这套妈妈也会留给的，你未来可以穿。】
孟真的手指飞快地打字，丝毫没注意对面的仪湘已经收起了手机。
“大家手里的手机暂时停一下。”一道沉厉的男声从后面传来。
等于被点了名的孟真脸热了起来，立刻把手机收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说，“我叫李炳添，是曙光的创始合伙人，我从业法律工作已经二十五年了。”
“每次看到年轻人都很开心，是你们给律所注入了新鲜的力量。”
耳热的仪湘微微调整了坐姿，背挺得像年轻人一样直，只是脖颈的几条颈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纪。
李炳添继续介绍：“简单介绍一下律所，咱们律所一共有四个事务部，分别是民商事法律事务部、刑事法律事务部、金融法律事务部、资本市场法律事务部，各位经过面试确定要来后，我们就已经内部开会给大家分好了组，等会会议结束，对应着去各自的部门找带教律师就可以了。”
“之前HR应该已经通知大家了，但我还是要跟各位同学讲清楚，咱们律所今年春招律所剩下的名额不多，只有三个名额，也就是说大家十进三，最后能留下来的只有三位。虽然可能有七位同学留不下来，但我希望大家在曙光实习的三个月里能够有所收获。”
“最后我代表曙光律师事务所的全体同仁欢迎大家。”
孟真跟着大家鼓掌，但心头还是仿佛被石头梗住，她看着对面母亲的坐姿，这并不比开车轻松。
HR把分组名单发到了微信群里，孟真找到自己的带教律师楚文。
走出会议室，人群迅速散去，一眨眼仪湘已经消失了。
“没想到刚刚那位阿姨竟然也是实习生。”女生说。
“是实习生吗？我还以为是律师呢，我看她跟合伙人走了。”
“你没听李律说吗？十个实习生，刚才坐着的刚好是十个人。而且你看名单，带教律师李炳添的前面。”
“仪湘？”
“对啊。”女生说，“这么大岁数还来做实习生，跟我们抢名额。唉，没准名额早就内定了，人家第一个转正呢。烦死了。”
“不好意思，借过。”孟真狠狠地撞过去，把女生挤到一边，走了两步回头对女生说，“律所太小了，三个人并排走就会撞到，两个人讲闲话也会被第三个人听到。”
民商事组，楚文见到了自己的一个实习生，“那有两个空位，先到先得。”
“好的。”孟真刚把包放下，刚刚的那个男生也到了。
对方在她旁边坐下，对孟真说：“你好，我叫李耀。”
孟真敷衍地点点头，“孟真。”
“我知道，我看到你的名字了。”李耀说，“美梦成真，很好听的名字。”
“光而不耀，寓意不错。”孟真客气回话。
李耀笑了笑，把背包放下，里面装着笔记本电脑，刚拿出来就看到群里的消息，于是对孟真说：“HR通知我们去IT部领电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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