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轻雪想了想,打开窗户,往外边的院子扫了两眼。院落僻静安宁,只有落在枝头的几只喜鹊,仰颈而啼。姜轻雪趁着没人在院子里,推门而出,她在墙角找到了把铲子,少女蹲在树干前,将裴山硬塞给她的东西埋在了树下。做完这件事,姜轻雪终于能松一口气。—山上风大,寒气重雾气重。尤其是夜里,冷得让人都不愿意出门。姜轻雪这间屋子里烧了暖盆,却也还是不那么管用。她觉得冷,蜷着四肢躲在被子里,半点儿都不想下床。
裴山送给姜轻雪的这串沉香檀木佛珠,随了他许多年。
当初侯夫人强行拉着儿子来香山寺烧香拜佛,是觉得他跟他舅舅从战场回来后,杀戾太足,想压一下压他骨子里的暴戾。
为此特意在庙里求来了开过光的佛珠。
姜轻雪觉着扔在床上也很碍眼,她没脱鞋子,双膝跪在被褥上,她趴在身躯,将被扔到角落里的佛珠找了出来。
她的目光在这间厢房里转了两圈,半晌过后,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来扔。
若是故意落在这间客房,之后被打扫的小僧发现怕是还会原封不动送回侯府。
姜轻雪想了想,打开窗户,往外边的院子扫了两眼。
院落僻静安宁,只有落在枝头的几只喜鹊,仰颈而啼。
姜轻雪趁着没人在院子里,推门而出,她在墙角找到了把铲子,少女蹲在树干前,将裴山硬塞给她的东西埋在了树下。
做完这件事,姜轻雪终于能松一口气。
—
山上风大,寒气重雾气重。
尤其是夜里,冷得让人都不愿意出门。
姜轻雪这间屋子里烧了暖盆,却也还是不那么管用。
她觉得冷,蜷着四肢躲在被子里,半点儿都不想下床。
她果真两辈子都讨厌上山,夜里的寒气严寒刺骨,像冰碴刮在了骨肉里,疼的要命。
姜轻雪这夜睡也睡不好,半夜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爬起来,抱着取暖的碳盆,放在靠近床边的位置,如此才觉得暖和了些。
裴山亦是夜不能寐,他倒不是怕冷。
而是做了很奇怪的梦。
裴山几乎不怎么做梦,这天晚上就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他的意识被骤然拽入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听澜院内,扑面而来的浓郁药味,苦得叫人舌尖都觉得发涩。
里屋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咳嗽声。
裴山=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心脏就像攥在旁人的掌心里,被牢牢捏紧了。
又痛又麻,难以喘息。
他循声往里走了几步,刚跨过门槛,屏风后竟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那道声音冰冷且无情,极力克制着情绪,忍着怒火没有发作,但也确实是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谁放郡主出门去玩雪的?自己下去领罚。”
裴山听得出来这个自己,十分生气,压着颤抖的声线,还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又听见了姜轻雪的声音。
裴山抬眸望去,少女虚弱靠坐在床榻的枕头上,羸弱苍白的面色,盈盈动人的水眸,贴身的绸衣勾勒着曼妙的身躯,衣领微松,颈间斑驳的青红色,叫人浮想联翩,心生怜惜。
她边说话边捂着胸口咳嗽:“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要执意出去,她们拦不住我,你若是要发火就对着我发,不要拿旁人出气。”
裴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奇怪。
床榻上的少女,沉疴已久,透着虚弱的病色,咳得唇角带血,手帕上亦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他看得心头发闷,只想快些摆脱这个奇怪的梦。
裴山深夜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眉头微皱,方才那个梦实在奇怪,她怎么会病得那样严重?
姜轻雪这一夜睡得也不好,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门窗仿佛透着风,烧了暖盆也不顶用。
天刚微微亮,姜轻雪就没有再睡,等到门外渐渐升了太阳,正对着日头的厢房被晒得暖和了些,她才慢吞吞穿好衣裳起了床。
姜轻雪推开房门,没想到裴山就站在门外的长廊。
他今天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和前两日又不太一样,直勾勾盯着她,叫她心里发慌。
这一眼实在太深,漆黑的眼珠定定朝她投来,深不见底的。
姜轻雪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她的脸上有脏东西,她实在是被盯得心里发毛:“裴山,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又直呼了他的姓名。
这是不太合时宜的。
裴山听见她直呼其名,竟是没有不悦,只是有些诧异。
她极少会叫他的名字,这几次见面她都是既客气又疏远,只有那天夜里她忽然昏倒前夕,抓着他的袖子意识不清时才叫了他的名字。
姜轻雪也知如此不妥,听起来很亲昵。
她抿了抿唇,轻声改口:“表哥,怎么了?”
裴山盯着她的脸,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脸上气色极好,肤色白里透着红,和梦里他看见的那个人全然不同。
裴山还是喜欢眼前的她,他不想要她病得起不来床。
他回过神,低声说:“没怎么,我带你过去用早膳。”
姜轻雪点点头,哦了哦,便随着他往前走。
裴山停下来等了她两步,男人忽然伸手紧紧攥住了她的五指,她的手指摸起来有些凉,“表妹,你很冷?”
姜轻雪正想说起这件事,若今晚还要在香山寺住上一夜,她是受不住的。
山上寒气太重,门窗不挡冷风,她可不想睡了又被冻醒。
“嗯。”犹豫半晌,姜轻雪轻声说:“表哥,昨天夜里我也没怎么睡,屋子里实在太冷了,你也知道我一向畏寒,不如我们早些回府吧?”
裴山原也是这个打算,既已经烧过香拜过佛,也该下山了。
求佛渡己,不过是寻求安慰。
“嗯。好。”
他答应得痛快,她也松了口气。
姜轻雪在庙里待久了总是觉得心神不宁,怕自己又忽然晕倒在他面前,两人去斋院用了早膳。
侯府的马车早早就在寺门外候着。
山门前冷风飒飒。
姜轻雪鼻尖透红,脸缩在斗篷的狐狸毛边里,只露出一双湿润漆黑的眼眸。
身后是和尚的撞钟声,肃穆的钟声响彻山庙。
说巧也不巧。
姜轻雪在山门前遇见了个熟悉的人,威远将军府上的嫡千金,裴山后来要娶的妻子——赵敢宁。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离山门不远的地方。
赵敢宁恰巧今日也来香山寺烧香祈福,她身着湖蓝色的衫裙,唇角含笑,明艳动人。
姜轻雪记得裴山和赵敢宁关系一直是不错的。
上辈子她死之前,这两人好像马上就要完婚。
淮安侯府同威远将军府,名副其实的门当户对。
裴山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偶尔她也能偷听到一些消息,早就知道了侯府很快就会有喜事。
姜轻雪那天看见了后院廊下新换的红色宫灯,还有裴山书房里的聘礼单子,那几日他的心情颇为不错,也变得很好说话,没有再动不动就来折腾她。
她说不上来那时候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却觉得这样也很好。
他放下执念,放下仇恨,也能放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