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偏偏顾琂是这个性格……她瞥了眼安静跟在他身后自顾自摆弄她手指的半大少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顿住了。这样看过去,垂下眸子的人,五官过分精致,长而浓密的睫毛挡去了他眸中的大半神色,此刻银白的月光温柔打在他眉目舒展的脸上时,竟也显出两分温柔。似乎……又觉得他确确实实也有像顾外婆和顾外公的一面了。她不禁想,要是顾琂没患病,会不会也会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一个温文尔雅的钢琴家?夜风吹过,晚上更深露重,已经隐隐带着一些凉意了,阮缈缈搓搓胳膊上冒起来的寒毛带着顾琂进屋。
阮缈缈眼神微动,盯着小疯子此刻苍白脆弱的脸看了两秒,他嘴巴微微抿着,执拗的眼神不肯退让。
她反手牵住他无可奈何地晃了一下“好,我和你一起。”
与其回去阮家看那些人的嘴脸,还不如待在这个目前看起来有点傻傻笨笨的小疯子身边。
她低头这才看见顾琂光着脚,常年缩在房间里他的脚快比她一个小姑娘还白嫩了,这会被马路上的泥土灰尘染得红一块黄一块。
看见阮缈缈盯着自己的脚看,顾琂难为情地蜷缩了一下脚趾头,试图躲开那有些揶揄的眼神。
阮缈缈不由得想起他长大后龟毛的模样,洁癖严重到令人发指。
有一回阿姨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衣角,他便在浴室里足足洗了半个小时,皮肤都被泡得发红。
哪像现在……刚刚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头发一缕一缕黏成一团,衣服上带着干掉的暗红血迹,脸颊上不知道被什么蹭到了,白一块黑一块的像个小乞丐。
“别躲了,知道脏兮兮的不舒服还不穿鞋?”阮缈缈看着恨不得将双腿蜷缩到裤管里的人没好气地开口。
“好了,回去吧。”阮缈缈牵着脏兮兮的人往回走。
顾琂跟在她身后看着自己和她握在一起的手,偷偷勾了一下唇,没头没尾说了句“第一次。”
“什么?”乍一听见他开口阮缈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时常会这样说些没有逻辑的话,她听不懂,却也从来不追问。
从前她陪着顾琂,即便陪着,也是肉身陪着,精神上和他没有什么连接,那是一种不用心的陪,是一种“我是被强迫”的陪。
用不带着心的眼睛去陪,就根本发现不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那些都是有脉络的,断了那个脉络,就会不知所起,不知所终。
顾琂却没有再开口了,只是望着阮缈缈的脸,带着隐秘的喜悦悄悄挠了一下她的掌心。
第一次,小猫主动牵我“我很开心。”他又开口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句,笑得眼睛眯起。
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看着顾琂脸上自然的笑阮缈缈心神一晃。
不知道是因为上辈子她不屑于仔细看他还是他真的没在她面前笑过,她竟然觉得是第一次看他神色如此轻松。
“嗯。”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指什么,但阮渺渺还是出声应他,尽量别让他的话变成自言自语。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也好,是想更加明白顾琂到底在想什么也好,反正她大学时莫名其妙选修了心理课,还是孤独症系谱专题的。
她这才知道,在他们看来顾琂安静时突然冒出的话是没有逻辑,但在他的世界里却有理有据,他在向外界传达着什么,只是他们无法理解而已。
上课的老师说,对于孤独症系谱的孩子,有时你并不需要去了解他们每个举动背后的意思,只需要及时给他一些回应即可,让他与外界有一个连接。
阮缈缈心想,这下学的那些理论知识可谓是有用武之地了。
回到顾家已经是大半夜了,房子空荡荡,静悄悄地没有人声,老旧的墙壁和家具上布满了厚厚的尘埃,仿佛时光已经停滞在这里。
这是顾琂外公外婆家,两位老人早已经去世,阮缈缈更小些的时候还会经常跑过来这边玩。
那时候顾琂父母还未出事,他也没有被顾伟杰丢到这边来,她自然也没见过他。
印象里他外公外婆都是老一辈的教书先生,待人接物得温和有礼,哪怕阮缈缈经常跟个皮猴似的在这边爬树摘果也没见二人红过脸,并且还时常让她多过来。
顾琂的母亲是二人的独生女,她虽然没接触过,但看过顾外婆桌子上的照片。
面容恬静的女人坐在钢琴旁,纤细修长的手指仿佛还在琴键上跳动,光是看照片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想来那应该也是个温柔的姑娘。
怎么偏偏顾琂是这个性格……她瞥了眼安静跟在他身后自顾自摆弄她手指的半大少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又顿住了。
这样看过去,垂下眸子的人,五官过分精致,长而浓密的睫毛挡去了他眸中的大半神色,此刻银白的月光温柔打在他眉目舒展的脸上时,竟也显出两分温柔。
似乎……又觉得他确确实实也有像顾外婆和顾外公的一面了。
她不禁想,要是顾琂没患病,会不会也会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一个温文尔雅的钢琴家?
夜风吹过,晚上更深露重,已经隐隐带着一些凉意了,阮缈缈搓搓胳膊上冒起来的寒毛带着顾琂进屋。
啪嗒一声,屋内亮起昏黄的灯关,顾琂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瞳孔紧缩,但发现是熟悉的地方后紧绷的背又慢慢松了下来。
阮缈缈回顾四周,真的算起来的话,她离开这个地方得有十几年了,上一辈子顾琂被赶回来的顾伟文接回去后她也被带着离开了这里。
果然,不指望那个阿姨会好心收拾东西。阮缈缈看了眼桌子上已经冷掉的饭菜,面无表情哼笑一声,眉头还没皱起,就被一根冰凉的手指轻轻抵住眉头。
是顾琂。
他神色认真地一下一下给抚平她眉间的痕迹。
不要皱眉。每次她这个表情过后都会哭着要离他远远的,顾琂实在怕了看见这个表情。
只要喵喵不皱眉,就不会哭。他认真地想着。
阮缈缈一愣,还以为是顾琂在安慰自己不要生气,或许是出于好心,但……他常常控制不好力度,这会阮缈缈已经觉得眉头被他搓秃噜皮了。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故意的!
孤独症系谱人群通常伴有运动发展障碍和感觉感觉综合障碍,无法正确控制身体各个机能与手部肌肉力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秉持着还不能打击他,阮缈缈没有开口抱怨,只是向后仰躲开了他的手“好了,谢谢你我没有生气。”她扬起一个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顾琂脸上泛起莫名潮红,像是兴奋到极致的人才会出现的反应。
看,只要他对小猫好,小猫就不会讨厌他,还会对他笑。
阿姨的事还是明天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处理他身上的伤,阮缈缈将人带上了二楼。
这栋小房子不大,有些房间放着老人家在校任职时的一些教具,能住人的房间就几个。
但那些房间无人打扫布满灰尘不说,顾琂刚刚将里面的物件通通扫落在地,一片狼藉,根本睡不了人,甚至连他自己的房间也是这样,刚刚阮缈缈已经看见过它的惨状了。
他清醒过来后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见阮缈缈沉默着不发一言顿时有些心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怎么做,只是觉得刚刚看那些东西时,上面出现了无数张扭曲恐怖的笑脸,叫嚣着让他破坏发泄。
阮缈缈叹了口气,觉得要把小疯子教得正常一点简直任重道远,这破坏力比起大疯子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