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嘛?”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衣晚宁的弑兄之路。听到熟悉的声音,衣晚宁一巴掌拍掉汪洋的手,越过汪洋的身形,看见柴扉外站着两个人——黄庭轩和谷雨!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了。“衣姐,我来蹭吃蹭喝啦!”谷雨松手丢下行李,淡淡烟尘升起,尘土还未落地,刚出笼的小炮弹扑向衣晚宁,撞得她胸口生疼。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谷雨看清汪洋的脸时,瞪大眼睛,颤抖指着,“又,又换了?上次那位连先生呢。”
最近,黄庭轩几乎天天来山房报道,比附近烂柯山求保研
烂柯山有一座宝严寺,谐音保研,经常有人求学业
的香客还要勤快。
衣晚宁郁闷,这人怎么突然闲适成这样,职业棋手不用比赛吗?她都躲进山旮旯,还能天天见到,委实是一段孽缘。
本想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可被他巧妙地搪塞过去。
大清早,她蹲在电脑前,翻了十几页,依旧查不到今年围棋比赛的媒体报道,仅仅能在围棋比赛官网上看见黄庭轩对战的选手是谁,这一局的棋谱。
现场信息寥寥无几。
算算日子,父亲的学生谷雨,近日要来山房借住几月,继续推进新江北稻种试验田。
正好她不愿下山跑一趟,便致电谷雨,让谷雨从城里买上几份围棋报纸、杂志带上山。
无论如何,传统媒介终归会去追踪他们这些职业棋手,蛛丝马迹还是可以找到一些。
她想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那个视围棋如命的黄庭轩,在一年一度的比赛季丢下心爱的围棋,无所事事地进山追求年轻人的躺平。
这不像他,也不是他。
只是,现在快近晌午。
今日黄庭轩没来山房,谷雨也没来山房。倒是她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堂哥汪洋来了。
正在剁降真香的衣晚宁,听到清脆的铃声,迫不及待地小跑到柴扉前,发现来人是自家堂哥,失落之余忍不住酸几句:“哟,这不是老汪家的顶梁柱吗?怪不得一大早乌鸦呱呱乱叫。”
这样的持刀相迎,没看路的汪洋差点撞上去,吓得后退一步,心有余悸地瞪着衣晚宁,“路过,上来小住几天,罪不至死吧。”
衣晚宁白了一眼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坐回去继续剁香材。
微凉山岚拂过,汪洋脱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拉过竹板凳大咧咧坐在篱笆边,熟练点烟,却不抽。眯着眼睛,视线飘向远处刚结青果的芒果树。
这时,剁完香材的衣晚宁才注意到,向来西装笔挺的堂哥,身上的衣服很皱,看起来很萎靡。嘴上说是借住,却没有带一件行李。
恐怕,他已经徘徊很久很久,无处可去才会出现在这里,可山房不是他这种大龄刁民的庇护所啊。
衣晚宁轻轻叹气,有条不紊地拢起香材,放入笸箩中,看向自家堂哥,“出什么事了?”或许,她可以试着改行当心理医生,一个二个,全往她这里跑。
袅袅升起的烟雾中,汪洋的脸变得模模糊糊,他犹豫了很久,开口道:“妹啊,我小组里的人全部接受上面的审查,我不再负责任何工作。算失业了……”
他食指微动,弹了弹烟灰,笑容里带着一抹说不明道不清的苦涩。
小时候,堂哥是他们这群孩子里无所不能的王,长大后他是别人眼中的优秀青年才俊,即使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能够从容面对。她从未见过堂哥这样颓然。
于是,她想到一个可怖的缘由,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聚乙烯塔
石油化工的基础,聚乙烯塔!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大。
里掉进去的是小动物还是人啊?”
闻言,汪洋猛吸了一口,差点被烟呛到,愤恨地瞪了衣晚宁一眼。
果断掐掉烟,一巴掌拍衣晚宁背上,“少触我霉头。我可是化工集团0事故的高级技术人员,我监管的范围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低级错误。”
“既然空出时间,那给我找个嫂子呗。男嫂子也行,婚姻嘛,条件不要定太死。”
面对衣晚宁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汪洋翻了一个白眼,开口训斥:“你可闭嘴吧,缺德不缺德,叔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讨债鬼!管管你那张嘴,我怀疑我那素未谋面的妹夫,就是被你那张刁嘴气跑的。”
说完,汪洋犹不解恨,伸出双手狠狠地捏了捏衣晚宁肉乎乎的脸蛋,直到捏得她的小脸变形才肯罢休。
“你们在干嘛?”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衣晚宁的弑兄之路。
听到熟悉的声音,衣晚宁一巴掌拍掉汪洋的手,越过汪洋的身形,看见柴扉外站着两个人——黄庭轩和谷雨!
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了。
“衣姐,我来蹭吃蹭喝啦!”谷雨松手丢下行李,淡淡烟尘升起,尘土还未落地,刚出笼的小炮弹扑向衣晚宁,撞得她胸口生疼。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聊了一会儿,谷雨看清汪洋的脸时,瞪大眼睛,颤抖指着,“又,又换了?上次那位连先生呢。”
“别胡说,这是我堂哥,汪洋。平时你不是嚷嚷着想见生化超人吗?这就是。”衣晚宁扯开谷雨,左看右看,“让你买的东西呢。”
闻言,谷雨愣了一下,上下摸索后,忽然间恍然大悟,回头拽过黄庭轩手里的无纺布袋,“报纸、杂志都买了。衣姐,你最近要学围棋吗?买那么多?”
当谷雨说到围棋,衣晚宁下意识偷瞄黄庭轩。他正讶异地看着她,立马低头避开,“嘘,快去放行李,出来喝冰梅酿。”
听到有好喝的好吃的,小姑娘的开心写在脸上,拎着行李箱快步跑进屋。
黄庭轩走上前想与晚宁说些什么,一只手臂挡在两人中间。
“山上的居士?来拿供香的?”汪洋把玩着打火机,斜眼看着黄庭轩。
衣晚宁白了一眼自家堂哥,演戏演得太过,就算他没见过黄庭轩,汪家老宅的桌上可是放着她和黄庭轩的结婚照。
“哥,他是黄庭轩。”衣晚宁掰下堂哥的手,“你俩去石桌那坐会儿纳凉,我去屋里拿喝的,大家消消暑。”
“妹啊,哥在给你找场子呢。你好歹配合一下。”汪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衣晚宁抬起手挥舞了几下,“不需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做人要大肚,你说的。”
当衣晚宁拎着壶出来时,汪洋再次点燃一支烟,熟练递出一支,问黄庭轩抽不抽,被摇头拒绝。谷雨局促地坐在距离两人最远的石凳上,时不时偷看汪洋两眼,或者忧心忡忡地看着黄庭轩。
怎么看都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火药味。
去年,衣晚宁陪母亲一起采了不少青梅,洗干净去子阴干后,一层黄糖一层梅子一层冰叠在陶罐中,待雪水融化便放在黑暗中度过盛夏、中秋、隆冬,取出后兑水冲服。
酸甜可口,最适宜入夏前降降火气。
很多事,成年人不愿拿在台面上述说自己的伤口,只能自己慢慢愈合,等待有一日时过境迁,才敢笑着说出:当初我呀,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啃着痛苦渡过人生长河,差点就淹死了。
还不如喝杯甜的,暂时忘记现在的烦恼,再去研究人生究竟得多曲折才能走好吧。
因汪洋嚷嚷要喝茶,衣晚宁拗不过,桌下踹了堂哥一脚,却在堂哥的小费精神指引下,利落去生火。
不一会儿,黄庭轩走到衣晚宁身边,看着被扒拉出来的一颗一颗状似核桃又似荔枝的黑炭。忽然提起兴tຊ趣,蹲下去用火筷夹起一粒,问这是什么。
得到回答:荔枝炭。商家故意把炭火做成了这个形状,烟少易燃也更风雅,适合今日午后煮茶。
他饶有兴致地拨弄了两下,接过衣晚宁的黄铜水壶放置在石桌上,立刻问可不可以让他生一次火。
得到允许后,拿着点火棒折腾半天,搞得一脸灰,没有生起一缕烟。
取茶叶回来的衣晚宁被逗得够呛,看着黄庭轩的眼神温柔了几分。抿着嘴偷笑一声,便蹲在他旁边,细心教他拿起一块干燥的木材,用小刀削出一堆木屑,堆着炭火中间,再寻了几枝细幼的枯枝,折成十几段放在木屑上。
握着黄庭轩的手点燃了木屑,星火慢慢燃起,直到枯枝引燃那一颗颗荔枝炭。
烟火升腾中,黄庭轩的双眸捕捉着衣晚宁的一举一动,最终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轻声呢喃,“你变了。”声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哦?哪里变了。”若是黄庭轩敢说自己变老了,她定用炉灰糊他一脸。
他拨弄着炭粒,幽幽叹气,“以前你常常骂我是矫情大少爷,遇到这种事,优先把我踢到一边。自己搞定一切,总让我感觉不被你需要。”
哟呵!看样子,结婚3年积攒不少怨气啊,领离婚证时一声不吭,反而今日畅所欲言,谁给黄庭轩的勇气?若要斤斤计较,她才是那个遭受婚姻冷暴力的人,甚至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三年婚姻里,黄庭轩无论做什么只会让她感受到一个事实:我爱你,因为我需要你。而不是,我需要你,因为我爱你。
事到如今,散都散了,复盘没太大的意义。又不能回到过去,告诉他,你错了,或者告诉自己,快逃!
衣晚宁不自在地捋起额前的碎发,拎着红泥茶炉,“别说不开心的事。走了,喝茶去。”
风起,黄庭轩依旧不动如山,保持着半蹲姿势望着衣晚宁,眉眼间有一抹散不去的忧愁。
“不喝吗?是你最爱喝的白牡丹
一种白茶名,味清雅香气浓郁。
。”那年,寻了好几家茶商为他买的茶叶,不知不觉在家中摆了五年。
三年白茶,五年成药。如今倒是成一味药,刚刚好今日全部喝光,以免她日后再生出纯情少女心。
黄庭轩轻咳一声,坦然道:“右腿抽筋了。”他说这话时,似有些尴尬却很坦然。
衣晚宁有些惊讶,放下炉子走过去,伸手挽起黄庭轩,扶到旁边的藤椅上,低呵,“别动。”
转身便喊,“堂哥!黄庭轩腿抽筋了!过来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