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报名,那就免去了班里专门用班会选人,赵一栗去开会后向参赛的一男一女转达了决赛的时间和必须准备的、可以准备的各种事项,然后一头扎入了第一次月考的准备。学习上,她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数学和物理:数学是上课节奏太快了;物理则应该是她不太适应物理老师的风格,现在很容易在物理课上犯困,甚至需要用指甲掐手上的皮肤去保持清醒。上课上得稀里糊涂,体现在作业和随堂小测上,自然就是很多有难度的题都做得迷迷糊糊,甚至蒙对了,都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给做对的。
实验班一班的班主任姓冯名彬,是数学老师。
此人之前已经带了三年的实验班,一届比一届成绩辉煌,别看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实际上就像吉娃娃一样凶恶——这是在班主任还没有进教室时,范明臣就在赵一栗耳朵里喋喋不休说的信息。
于是,赵一栗在还没有见到自己未来三年的班主任时,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在脑子里想象一只外强中干、汪汪大叫的吉娃娃,并在冯彬进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他那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时瞬间破防。
但她很快就不想笑了。
因为冯彬为这群从全省掐尖来的尖子生送上的第一份大礼,是一顿堪称莫名其妙的怒斥。他前一秒还在风平浪静点名,后一秒就直接拍讲台大吼的行为,瞬间让赵一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让她一下子心惊肉跳起来。
对于一个顶级的中学来说,维持自己光辉荣耀的最重要的东西,并不是一流的师资,而是无人能望其项背的生源。赵一栗后来才慢慢剥去了记忆里的很多滤镜,自己想明白了这件事。
对于最优秀的那一批学生来说,老师对他们只是起一个引导的作用。他们往往自己就知道该把时间花去什么地方、如何高效地规划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是非常依赖老师的帮助。
而不是所有学生都像赵一栗那样会收敛起自己的所思所想、乖巧地臣服于权威,就像宋润洋在初中有时候就不会服从班主任的某些安排、提出他自己的看法一样,现在这个满是新生的大教室里,一定不可能只有一个脑子里有一堆自己想法的学生。
一个人有自己的想法还好,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一份想法,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那整个班根本就没法带了。
而冯彬当时做的事情,就是要抢占第一时间,把这群心高气傲、恃才傲物的尖子生们给镇住。
他要让他们牢牢地意识到,不管他们是谁、来自哪里、曾经取得过什么成绩,坐在这里,一切清零从头开始,接下来三年,他们需要跟在他身后、听从他的指挥。
这个出发点是没有错的,但是冯彬的这个行为与赵一栗的父亲的某些习惯过于重叠,也就让此后的三年里,赵一栗都因为这个第一印象很怕他、很抗拒主动去找他答疑。
“座位就先按你们今天自己坐的来,之后再调整。我先安排一下临时的班委,等到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整个班委的名单再交给大家民主选tຊ举。”满意地环顾了一下被自己吓得一片死寂的教室后,冯彬点点头,开始对着花名册点兵点将。
他安排的临时班长是赵一栗认识的男生,因为初中总在第一考场遇到,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那个男生和赵一栗一样,也是在自己班上做了三年的班长。被点到名后,男生带着几分拘谨地站起来,向全班同学示意了一下,然后就坐下了。
“学习委员,就楚湘先来。”班主任话音都还没有落,教室里那个原本就很吸引大家注意的明艳姑娘就站了起来,笑吟吟地大方冲所有人挥手。
她留着齐腰的长发,扎成一个大马尾甩在身后,皮肤颜色很健康,甚至因为暑假的出游而偏黑,但是这完全无损她的漂亮。
楚湘是不是当时全年级最漂亮的女生,那这个各花入各眼,审美不同评价就不一样。但她很容易留给人极其深刻的印象,那种从内向外散发出的生命力,让她的美丽更带一种比温婉娴静强势得多的侵略性,让人想不留心都难。
“赵一栗。”当赵一栗正转过头去看和宋润洋就隔了一个过道的楚湘、感叹又遇到一个类似的全方面被命运青睐的天之骄子的时候,冷不丁从班主任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喊,赶紧站起来,因为太着急了,膝盖还在课桌底下磕了一下,正好是左腿,酸疼得她眼前一黑。
“你先当班里临时的文娱委员。”
赵一栗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声“是”,然后简单地向四方也点了点头。
“你先别坐下。是这样,开学之后,很快就是高一的校园歌唱比赛,我先说好,我可不希望自己带的是一群只知道闷头学习的草包,也知道你们私下各自有各自的本事。学校为大家准备了舞台,有能力有精力就好好参加,向全校展示我们一班的风采,有意向的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之后我会把报名表给赵一栗同学。”
赵一栗没想到还没有开学就有活要干了,赶紧更加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宋润洋。”她刚坐下,就听冯彬叫了宋润洋的名字,语气突然客气了很多,“先帮着担任一段时间的体育委员,可以吗?”
“好的。”宋润洋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大家都在转身看过去,赵一栗也跟着所有人的视线转头,这才放肆地把他打量了一番。
他也晒黑了,很正常,因为他这种长假基本都在外面活动,还喜欢运动,不像她除了几天旅游外就基本宅在家。但是他皮肤白回来也很快,一般开学两个月不到就会恢复,赵一栗私心,还是喜欢他白一点的样子,觉得更衬他的那种温和的气质。
他点头答应得很随意,在向四边微笑示意时眼神也是游移的、没有专门聚焦到某个点上,但是在坐下之后,他突然抬起眼来,赵一栗直觉他的目光要撞到自己看过去的眼神,立刻回头去坐好了。
“赵一栗,赵一栗。”她感觉范明臣完全没有被班主任震慑到,在班主任还在继续强调军训要求的时候就靠过来和她说小话,“我要报名那个唱歌比赛。”
“好好,我知道了。”她怕还没有正式开学,就给讲台上的班主任留下喜欢上课说话的坏印象,赶紧点头,然后伸出手推了推范明臣的胳膊,表示他越过课桌分界线了。
军训只有一周,男女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分开训练的,赵一栗有之前中考体测用过的手术证明,她要是觉得累了,教官都准她去树荫下坐着,所以没有吃很多苦。
“哇,你居然能搞到手术证明!”赵一栗没想到,范明臣也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每次都一屁股坐她身边,“我都只能搞到哮喘的证明!”
“我——我是真的!连中考的体测都是免考的!”赵一栗感觉自己被质疑了人品,气鼓鼓地伸手去挽本来就到膝盖的军训裤子,给范明臣看她的伤疤,“看!才没有作假!”
那个时候她的手术痕迹还没有完全消失,蜿蜒如一条细蜈蚣的伤疤攀在大腿的内侧,她听到范明臣“啊”了一声,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气鼓鼓地把裤腿放下来,伸手去拿水杯喝水,看到他们班男生的方队正好踢正步走过来,在他们转过身去之后,她才敢放心大胆地去看宋润洋的背影。
军训结束,没有一丝喘息的时间,他们就开始了正式的高中生活。
实验班的上课节奏很快,特别是数理化,对于课本上的基础内容几乎是一带而过,冯彬在数学课上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这个东西,你们初中的时候应该学过吧?那我就不多说了。”
“没有!”赵一栗听得着急,但是她又没胆子当众喊出来,只好把那些不细讲的东西一一记下来,回家去细看自学。
物理虽然还是从力学开篇,但难度和深度都和初二不可同日而语;化学更是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直接覆盖完了之前初三一整年的学习内容;唯一让赵一栗比较放松的就是生物,因为背的东西多,需要计算的东西少。
而在日常学习之外,赵一栗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身为临时文娱委员需要做的事情。
校园歌唱比赛不是按班级参赛,而是按个人参赛,但是规定了班级内先自行组织初赛选拔,往上报两个名额。
令她沮丧的是,不管她怎么宣传吆喝,班里对此热情都不高,最后只有两个人报名,这时候她对范明臣最初的捧场涌上了十分的感激。
只有两个人报名,那就免去了班里专门用班会选人,赵一栗去开会后向参赛的一男一女转达了决赛的时间和必须准备的、可以准备的各种事项,然后一头扎入了第一次月考的准备。
学习上,她觉得最大的问题还是数学和物理:数学是上课节奏太快了;物理则应该是她不太适应物理老师的风格,现在很容易在物理课上犯困,甚至需要用指甲掐手上的皮肤去保持清醒。
上课上得稀里糊涂,体现在作业和随堂小测上,自然就是很多有难度的题都做得迷迷糊糊,甚至蒙对了,都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给做对的。
赵一栗试图拿着题目和范明臣讨论,然后发现她和范明臣是两个臭皮匠凑不成一个诸葛亮。而且范明臣比她还没有耐心,经常是说着说着把笔一丢“算了做不来就做不来吧,课间想这些你不头疼吗”,然后就从抽屉里掏漫画看。
这是什么状元啊,谁家的状元是这样的啊!赵一栗感觉还没有经过第一次月考,她对范明臣的状元滤镜就烂得稀碎。
捏着稿纸,她习惯性地转过身去小心地找宋润洋有没有在教室里。他在和几个人说话,一副没有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