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沈曼听老人说过,有些人在濒死的时候能看到最想念的人。沈曼痴痴地看着面前爹娘清晰的面容,一下红了眼眶,哽咽了声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不住地往下流。她好想他们!她终于再见到爹娘了。泪光中,心中的酸楚和伤痛也清晰起来。沈夫人看见女儿的样子,觉得一颗心揪痛。沈夫人轻轻抱住沈曼,安慰的抚摸着她,“苦了曼儿了。曼儿别怕,爹娘在你身边呢。”沈曼在沈夫人怀里环顾四周。天刚刚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沈曼的意识从身体之中慢慢抽离……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一世的经历都空虚了起来。
久到这个人都变得混沌……
唯有心中涌起的酸楚和悔恨感清晰明了。
沈曼心想,原来人死了也有感觉的吗?
忽然,沈曼感觉到一阵下沉,紧接着她的耳边听到女子的温柔却急促的声音,“曼儿,曼儿……?该起来赶路了。”
熟悉的声音唤得沈曼有几分清明。
沈曼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然而这一看,整个人都怔住了。
“娘亲!”
沈曼猛地看向另一边。
不可置信地大声叫道,“爹爹!”
小时候,沈曼听老人说过,有些人在濒死的时候能看到最想念的人。
沈曼痴痴地看着面前爹娘清晰的面容,一下红了眼眶,哽咽了声音,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串一样不住地往下流。
她好想他们!
她终于再见到爹娘了。
泪光中,心中的酸楚和伤痛也清晰起来。
沈夫人看见女儿的样子,觉得一颗心揪痛。
沈夫人轻轻抱住沈曼,安慰的抚摸着她,“苦了曼儿了。曼儿别怕,爹娘在你身边呢。”
沈曼在沈夫人怀里环顾四周。
天刚刚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万籁惧静,东方天边已经浮起一片鱼肚白,大地渐渐地被光照亮了起来。
这是哪里?
她和爹娘现在正在一片小树林中,周围有很多人,有些脸熟的像是百家村的,有一些人从未见过,但人人怀中抱着包裹,不是靠在树上还在睡觉,就是已经醒来。
人人的脸上带着疲倦和茫然。
她这是在逃难路上!?
这不像是在梦中。
这是 “重生”吗?
这时,沈颂从包裹里拿出一块大饼,掰成三份,将其中一份递到沈曼手上,温声道,“曼儿,饿了吧。先吃些干粮,等到青州城爹爹娘亲安顿下来,再带曼儿吃些好吃的。”
她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大饼,她真的重生了吗?
她真的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吗?
她不知道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但她愿意相信,这就是真!
她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的春天。
一生不幸的开始,一切不幸又未发生的时候。
她清晰地记得,如今正是鞑靼把泸州城围困后,皇帝受到内乱外患的威胁,四方勤王之师要前来救援,朝中官员却主张议和,以致鞑靼猖獗,凶恶放肆到打破泸州城城门。
城内城外百姓一个个惊慌恐惧到了极点。倘若性命无忧, 谁愿意弃井离乡。百姓无奈,只能携老扶幼,弃家逃命。
爹娘也带着她,仓促忙乱地背着包裹,随着同村的人像南逃去。
战乱虽已起,好在她还未曾和爹娘失散,未遇到李享,未被他以五十两银子卖给青楼,未做了乐伎,也没有遇到冯晖,未遭遇官宦子弟仗势欺人,未卷入这繁华权势争斗中。
沈曼恍惚间忽然想到于柏洲。
不知上一世在她死后,于柏洲有没有实现他的抱负。
这一世,她怕是不会再遇见他了。
这样也好。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自己和于柏洲,终究是不同路的人,只愿各自安好。
思绪回笼,沈曼抬头望向湛蓝明净宛如一方碧玉的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要好好活着,她要避免上一世的悲惨处境,不要再像个物件一样被买来卖去,被摆布糟践!
今世她要常伴爹娘身旁,最好再寻个知根知底、能帮衬爹娘的男子,一家人平平安安、日子顺遂。
那么首先要紧的,就是不要和爹娘失散!
沈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爹娘,绞尽脑汁地开始未雨绸缪。
她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知道现在才刚是开头。
爹娘带着她从泸州城外逃出来,一路走来又渴又饥又劳苦。
用过干粮,沈颂夫妇带着沈曼,同众人一起继续赶路。
出发前,沈曼问沈颂,“爹爹,咱们走到哪了?”
沈颂想了想,笑着道:“若路上无事,后天就赶到金陵城了。”
沈曼心里一突!
后天。
这么快!
沈曼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不幸的开头。
明天的那个傍晚,她和爹娘失散后所经历的事情,直接造成了她整个人生的悲剧。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沈曼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爹娘带着她,同众人结伴一起前往金陵城。
一路上,每个人都在祈求上天和祖宗庇佑。
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让他们遇到鞑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并没有遇见鞑虏。
却在到达金陵城的前一天,遇到一小股因为战败逃入山林做了劫匪强盗的官兵。
军令如山,这些官兵有的是临阵脱逃,有的是担心回到军中遭到惩罚,他们想到世道混乱,鞑虏攻破城池后,必有大批百姓因战乱而四散逃难,就合计结伙藏在了道路旁的林丛深处。
这些落草为寇的官兵看到背有包裹的逃难百姓经过,只要人数不超过五十的,就先让一人混进人群之中。
到了特定的地点,一人假意惊慌失措,边跑边大喊大道,“鞑子来了!大家快跑啊!鞑子杀人了!”之后再让人趁乱放一把火,制造混乱。
那一天,一切发生的时候恰逢天色将黑,众人走了一天的路已经很是筋疲力尽,听到鞑子杀人的话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身边的同行人,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那伙劫匪就这样如同入了羊群的饿狼,拿着大刀冲进人群,乘机烧杀抢掠。
有一个人死死地拽住自己的包裹细软,不愿交出,被拿刀的劫匪凶狠地一刀捅死,一把把东西抢了过来。
她和爹娘被落荒逃窜的人冲散,慌张地四下张望,却再也不见爹娘的身影。
她看到劫匪将大刀插入人体内和砍在脖子上一刀毙命的血腥场面,吓得她也不敢大声呼唤,手脚都在颤抖,慌乱之下她一头钻进树林中躲藏起来,不敢哭出声,只能紧紧捂住嘴巴,大把大把地掉眼泪。
夜色浓厚的化不开,她的心怦怦直跳,越来越害怕,不敢合眼,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哪儿钻出一个坏人出来。
就这样,她在道路旁的树林中,心惊胆战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已经想了一夜,她必须独自一人向南去往金陵城!
娘亲和爹爹肯定也在担心她,他们一家一定会在金陵城相遇。
她腹中又饥又渴,向南方走了约二里路,终于看到一处土房子,心中一喜,便想着去讨些水喝。
她走上前去,却发现屋门大开,房内还有一人。
她惊喜地看着屋中的人。
这人她认识,是百家村村里的人,叫李享。
李享也是被那伙官兵冲散了同伙,今日独自往南行。
如今患难之际,举目无亲,她见了自小相识的村里人,未曾多想,连声问道,“李大叔,您怎么在这?可曾见过我爹娘吗?我爹娘他们在哪里?”
李享道,“是沈曼啊,我遇到你爹娘了,他们也正在焦急地四tຊ处找你呢。你爹娘看到我时还说,要是看到你,就先把你带到金陵城中去,到时必有重谢。若是我们路上不能相遇,到了金陵城也能相见。”
她忙连声感谢道,“多谢李大叔。”
李享将随身带的干粮和水递给了她,口中说道,“吓坏了吧。李大叔这里有些干粮和水,你也先垫垫。”
之后,李享带着她到了金陵城,在吃饭的时候又听到有人说,鞑虏不日便要引兵渡江!
眼见金陵城也要不得安宁了,李享提出要带着她连夜乘船前往青州。
她不愿意,即便金陵城已经危险,她也想留在这等着爹娘。
李享好一番劝说,说会留下信件让人告知沈颂夫妇他们的踪迹,和她爹娘约在青州汇合。
那时,她身边一无干粮,二无银钱,也就只能点头同意了。
未曾想,她跟着李享乘船到了青州城后,李享身上的银钱将要用尽时,将心思打到她身上。
李享将她以五十两银钱卖给了青楼!
李享是这样对钱三娘说的,“这是我亲女,因为生活迫切才不得不把她卖到你青楼中。她吃软不吃硬,你不要性急,慢慢教训调教。”
李享又谎骗于她,道,“钱三娘是我至亲,权宜之下把你寄放在她家。待我访得你爹娘的下落,就来这儿领你。你安心在这儿住下就是。”
前世发生的一幕幕回现在沈曼的脑海中,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慌,要沉稳。
只要早做准备,要逃过这劫难也不是太难。
她一定会改变自己沦落青楼的命运!
想到此处,沈曼忍不住狠狠地盯着同行人中的那个穿着褐色麻布的中年男人,眼中难掩恨意。
李享!
前世,于柏洲知道她的遭遇后,曾叹息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于柏洲说,让她不要被仇恨绝望这些负面情绪吞噬掉,要记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切不不是她的错,是世道的错,世道让百姓背井离乡,让她和爹娘失散;是时代的错,她所处的时代让她被李享卖入青楼,遇到钱三娘和王婆,遭遇后面发生的一切不幸。
也许是吧。
但她也知道,她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李享。
李享察觉到似乎有人在在盯着自己,转头往沈曼这边往来。
是她的错,是世道的错,世道让百姓背井离乡,让她和爹娘失散;是时代的错,她所处的时代让她被李享卖入青楼,遇到钱三娘和王婆,遭遇后面发生的一切不幸。
也许是吧。
但她也知道,她的一切悲剧都是因为李享。
李享察觉到似乎有人在在盯着自己,转头往沈曼这边往来。
沈曼连忙将头低下去,狠狠咬住牙关,把恨意憋回心里。
好在李享没有察觉不对,只是看了一圈,很快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