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看向沈颂,“爹爹。”沈颂拍了拍沈曼的手,让她安心。沈颂向村长说道,“村长,我觉得可行。金陵城已然不能去了。这位李临明显比我们平头百姓知道的消息多。再者,去往青州城的一路上也会途径大大小小的城池,不想去青州城的人也可以选择留在其中一座城池。他的身边有十几个护院,总好过我们一行人前往或者去金陵城啊。”村长心中早有动摇,听完沈颂的话,点了点头。但有一些人并不想去往青州城的方向,他们心中金陵城不可去,就结伙走向另一个方向。
沈曼连忙将头低下去,狠狠咬住牙关,把恨意憋回心里。
好在李享没有察觉不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发觉不对,很快转过头去继续赶路。
这么走了半天,沈曼就发现路上的行人渐渐的多了,且多半行色匆匆,面目难掩慌张,不乏举家迁徙、扶老携幼之人。
路上的人多了,抢劫与纷争也多了。
家丁随从多的大户人家倒还好,那些孤身上路的便成了有心人眼里的肥羊,他们眼冒凶光在暗处窥伺,找准机会杀人越货。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沈曼甚至在路边看到了好几具尸体。
看样子是一家人,男人身上背着的包袱散开,金钱细软已经没了,只有换洗的衣裳没人要,被丢弃在一边,沾染了尘土之后,被人身上流出的血液渗透。
战乱初起,什么往日不常见的离奇事情都发生了。
接着又走了一个时辰,他们一行人迎面撞上了往回逃窜的百姓,这些人皆是面色惊慌,惶恐不安。
有的人连脚上鞋子都跑丢了,还有的人在逃命的时候行李丢的差不多了,坐在地上哀声痛哭。
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十几个身强体壮,护院装扮的男人守在边上。
有的护院身上还有血迹,地上东倒西歪的躺着两具护院的尸体,已然没了气息。
马车里有说话声和哭声隐隐的传出来。
沈颂夫妇看到了这种情景便知不好,心中一惊,暗暗猜测,这些人恐怕是遇上劫匪了。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一行人当下不安起来。
有的人趁机提出自己的建议,“既然前方有劫匪,为了大家伙的安全,我们一起绕道去金陵城吧。”
有人说,“我一路上都在想,金陵城与泸州城相距不远,泸州城已破,金陵城如今的形势处境怕是也不安稳啊。”
旁边有人附和,他要改道去云州投奔亲戚。
也有人说,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此处距离金陵城没多远了。现在放弃金陵城改道其他城池岂不白白可惜?再说他们人多,多加警惕些,会没事的。
也有人大声嚎哭。
人多嘴杂,七嘴八舌地各有各的说法。
众人纷纷攘攘、吵喋不休,心中忧惧惊恐,又不敢独自离去,只能费尽唇舌试图拉拢更多的人一起行路。
前世也是如此,具体的事沈曼不清楚,只知道结果是众人分为两拨,爹娘带着她前往金陵城,另一拨人走往另外一个方向,不知去往何处。
沈曼知道爹娘只当是一股流匪,如那人所说的一样,人人保持警惕便不会有大事发生。
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知道那是一伙战败的官兵,世道混乱,落草为寇,就埋伏在泸州城到金陵城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抢夺逃难百姓的粮食、财物。
他们不能去金陵城!
最好所有人一起改道去往别的州城。
她有心想要站出来,可她要开口的时候,又想到现在她是一个十几岁小姑娘,他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她该如何做到呢?
这时候,马车里边的哭泣声停了,里边的一个男子掀开帘子正在向管事吩咐事情,目光扫到他们一行人,沉思片刻后便下马车走了过来。
他想护住自己的家人,又有心想做些什么,只是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契机。
聚拢人心,组织起属于自己的名声,现在这众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就是好的人选。
沈曼见他走了过来,这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五官轮廓分明,眉眼深邃,马车中应该是他的妻儿。
他自称姓李名临,口中说道,“李某想出钱再雇几个护卫送我们一家人前往青州城,不知有没有壮士愿意接下此单。”
见无人应声,他接着补充说道,“等到了青州城之后,李某也能帮你们在城中安身。”
众人大都拖家带口,想着要不了几天就到金陵城,不愿再花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往不熟悉的青州城。
又看了看没了气息的护院,更是无人开口说话。
沈曼心头一紧。
青州,这是个对她来说噩梦一样的地方。
她慌了一下神,怎么偏偏是青州?
但下一秒沈曼也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沈曼见没人说话,灵机一动,大声询问,“金陵城离此地最多两天路程,为何要舍近求远,去往青州城?”
李临经此一事,存了些心思,并未看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就忽视了她的存在,与她详细说了起来。
一旁的人也都竖起耳朵听听什么情况。
“我们在前方不远处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劫匪流寇,而是一伙战败的官兵!”
众人听了这话,惊呼出声。“什么!?”
听了李临的话后,众人顿时觉得没了希望,鞑虏侵城也就罢了,本该保护他们的官兵竟然将刀尖对准了他们老百姓!
他们就算有心与他们拼一场,又怎能敌得过那些人手中的利刀利剑!
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李临等众人将目光聚到他身上后,详细地一一道来。
“前方有一伙战败的官兵,逃入山林做了劫匪,就埋伏在泸州城到金陵城的必经之路上,专门抢夺逃难百姓的财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们便是遇到他们,死了五个护院!”
李临顿了一下,“实不相瞒,我在此处已经停了半日,也曾吩咐管事,让他告知逃难往金陵城方向的百姓,‘前方有劫匪!’。唉,他们依旧是选择继续前往金陵城,虽然是人人保持警惕,但还是难逃毒手,有人丢掉包裹逃了回来,有人却是再也没回来,有的一家三口只回来一人。”
李临瞧见有人不信,“众位不要以为李某夸大其词了。这是事实,不信的人可去问一下逃命回来的人。李某正不知是绕路前往金陵城还是改道他州,刚刚收到金陵城好友的信件,称鞑虏下一步要引兵渡江,攻打金陵城。好友临行前写信告知,如今金陵城中现状也是惨烈,各州如今各自为政,青州是个好去处,他已经连夜乘船前往青州了。”
众人方才知道,金陵城是真的去不得了。
李临的话像是一滴水滴入滚烫的油tຊ锅中,发出剧烈的爆沸声。
当下人群中吵吵嚷嚷,乱成一片。
过了片刻,李临趁机高声建议道,“众位!众位!听我说!我们不妨结伴同行。我有十五名护卫,你们一行人人多势众,寻常劫匪看到这么多人,又有彪悍的护院,等闲不敢招惹,我们路上相互帮衬,一起前往青州城”
沈曼看向沈颂,“爹爹。”
沈颂拍了拍沈曼的手,让她安心。
沈颂向村长说道,“村长,我觉得可行。金陵城已然不能去了。这位李临明显比我们平头百姓知道的消息多。再者,去往青州城的一路上也会途径大大小小的城池,不想去青州城的人也可以选择留在其中一座城池。他的身边有十几个护院,总好过我们一行人前往或者去金陵城啊。”
村长心中早有动摇,听完沈颂的话,点了点头。
但有一些人并不想去往青州城的方向,他们心中金陵城不可去,就结伙走向另一个方向。
在沈曼他们一行人和李临说话的功夫,之前遭遇劫匪侥幸逃过一难的百姓神情惶惶,不敢再贸然前行,都在这附近盘桓,观望着他们一行人的动向。
远远看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和李临一家似有同行之意,纷纷凑上前来询问,得知情况后出声想要加入他们一行人之中。
李临见沈曼机灵又乖巧,与兄长的女儿李芙年岁差不多,逃难路上也没有怨天尤人,倒很是稳重。
他想起侄女刚才吓得不轻,便向沈颂夫妇提议,让沈曼与他侄女一路相伴,两个孩子都能解除些忧惧。
马车中下来一对母女和一对母子,李临妻子还有他兄长的妻子女儿,嫂子带着孩子本是来走亲访友,却意外遭遇鞑虏攻破泸州城一事。
李临引着沈曼与嫂子侄女认识。
沈曼到马车近前,看到了那姑娘的面容,倒吸了一口冷气,耳朵里哄的一声,整个人惊呆了。
前世,她在青楼中竟然见过这个姑娘!
沈曼不知道这个姑娘是因为什么沦落到青楼之中,但那时她听人说,青楼后院有个姑娘宁死不从钱三娘调教。
她心中好奇,偷摸着、悄悄地去看了一眼。
那个姑娘面色灰白,眼神暗淡,竟然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李临与嫂子侄女说了一番话后,李芙走到沈曼面前,有些奇怪这个姐姐看她的眼神中为何带着震惊。
“姐姐,我们见过?”
沈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女孩干净明亮的眉眼近在眼前,虽带着些许忧愁,但不曾浸满苦楚,亦未被黑暗死亡吞蚀。
沈曼慌忙摇头,笑着说,“没有,只是看妹妹有些面善。”
李芙心想,这个姐姐真是怪怪的。但念起叔父的良苦用心,还是交谈起来。
“我叫李芙,姐姐可以叫我芙儿。不知姐姐的闺名是?”
沈曼定定地看着李芙,一字一句地说,“我叫沈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