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桃说道:“霜蕊,我不是心善,我是羞愧。”霜蕊开解道:“王爷替谷阳侯求情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这件事是谷阳侯的错,不是王爷的错,更不是郡主您的错。”姜桃桃没再说话。永远没人理解她的心情。姜骁骅独独替萧重华和萧重羽求情,是因为对她前世有愧。成王败寇,死就死了。做个体面的输家,保留皇室子弟最后的尊严,也好过这般非人非鬼的苟活模样。马车停下。姜桃桃撩开帘子准备下马车。
姜骁骅替她两个同胞哥哥求情,是因为她。
若是……
俞青屿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敏琼郡主,你不敢接吗?”
姜桃桃伸出手,一把抓过血书:“有什么不敢接的?”
展开血书,桩桩罪行,皆在其上,签名和掌印的确是血,并非朱砂假冒。
俞青屿淬了毒般的怨恨眼神死死盯着姜桃桃:“若郡主还不信,大可派人去乱葬岗守着,说不定这两日就又有无辜女子落入萧重华的魔掌,被他残害了性命!”
姜桃桃猛地合上血书,问道:“乱葬岗在何处?”
俞青屿回道:“在城西二十里处。”
姜桃桃双手将血书放回俞青屿手里,跟景修言说了声,又跟太子等人说了声,便要起身离开。
永宁公主叫住她:“姜桃桃,你要去哪里?”
姜桃桃转过身:“我要去乱葬岗看看,公主也要去吗?”
永宁公主脸色煞白:“不去!我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姜桃桃回身,上了马,策马离去。
霜蕊看了眼景修言:“齐王殿下,郡主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能带一点吃食走吗?”
景修言说道:“把那只烤羊带走吧。”
霜蕊感激道:“多谢齐王殿下。”
……
城西二十里,乱葬岗。
所谓乱葬岗,是一个巨大的坑。流民、乞丐、城内各种身份不明的尸体,都会被运到此处,然后由官府的人统一焚毁。
姜桃桃赶到乱葬岗,还有百米远,就闻到腐臭气息。
赶来时,已是鸡鸣时分。
方进举着火把照明。
姜桃桃捂着手绢走到乱葬岗前,看着好些半腐烂的尸体,转身干呕。
呕吐时,她好似听见了声音。
“救……救我……”
姜桃桃还以为是幻听,抬起头时,却见霜蕊一脸惊恐地望着乱葬岗里。
顺着目光看去,姜桃桃看见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浑身都是伤,下体还在流血,苍白的唇瓣失去了血色,眼睛撑不开眼皮般闭着,夜色里晃眼一看,像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
但刚刚她的确发出了声音。
姜桃桃说道:“快去把人抬上来。”
方进带人进入大坑,踩在尸体上,将人给弄了上来。
霜蕊给女人简单检查过,朝着姜桃桃摇头:“没救了。刚刚应当是回光返照,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微弱的呼救。”
姜桃桃心里难受极了,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是谷阳侯害的你吗?”
女人蓦地睁开眼,鼓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身体剧烈晃动,手指紧紧抓住姜桃桃的衣摆,颤抖着牙齿想要说个什么,唇瓣还没张开,就咬着牙彻底断了气。
霜蕊和雪霙见姜桃桃受到惊吓,连忙把人拉开。
霜蕊伸出手指探了下她人中,确认她死亡后,让方进他们把人重新放进坑里。方进抬起女人准备把人扔回坑里,女人身上突然间掉落下一个钱袋子。
姜桃桃捡起钱袋子,脑袋像是被雷击中,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原来,萧重华想出来绵延子嗣的法子便是这恶毒的手段:借着残忍性癖的名头,折磨残害无辜女子。若是有命硬的女子活着,说不定会生下孩子。
为这微乎其微的可能,萧重华不知道害了多少妙龄少女。
她们生前,天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霜蕊和雪霙见姜桃桃双目空洞,以为姜桃桃被吓着了,慌得不得了,连忙腾出装烤羊的马车,把姜桃桃扶了进去。
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姜桃桃才回过神,命令他们折返回去。
霜蕊刚刚吓坏了,劝道:“郡主,那边怪吓人的,咱们还是别回去了。”
姜桃桃怒道:“我要回去!”
此时的姜桃桃不同以往,满腔怒火的她不似平日里好说话,霜蕊屏住呼吸不敢多言,撩开帘子让赶马车的雪霙调转方向。
霜蕊小声问道:“郡主,咱们回去做什么?把尸体当做证据,揭发谷阳侯吗?现在死无对证,谷阳侯肯定不会认罪。”
姜桃桃捏紧拳头:“就算不能伸张正义,我也该给她寻个埋骨之所。”
这都是她三哥造的孽!
萧重华从前如何风流,顶多也不过是伤女人的心,如今竟干出这般残害女子身体的混账事!
变成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不如十年前就死了。那时殉国,好歹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霜蕊叹息:“除了郡主,谁又会在乎她葬身何处呢?”
姜桃桃说道:“霜蕊,我不是心善,我是羞愧。”
霜蕊开解道:“王爷替谷阳侯求情的时候,肯定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这件事是谷阳侯的错,不是王爷的错,更不是郡主您的错。”
姜桃桃没再说话。
永远没人理解她的心情。
姜骁骅独独替萧重华和萧重羽求情,是因为对她前世有愧。成王败寇,死就死了。做个体面的输家,保留皇室子弟最后的尊严,也好过这般非人非鬼的苟活模样。
马车停下。
姜桃桃撩开帘子准备下马车。
雪霙拦在姜桃桃跟前:“郡主,有人,小心。”
姜桃桃定睛一看,林子里有人活动的动静,声音渐渐变弱,是在往远处走,不是在靠近。
确认没有危险后,霜蕊扶着姜桃桃下马车。
方进举着火把走在前面。
雪霙提着灯给姜桃桃照明。
方进去找尸体,找到尸体后,火光照亮的脸上满是凛色:“郡主,有人割断了那女人的脖子,胸口也捅了个窟窿。”
人被弄成这样,不好搬动。
姜桃桃沿着边缘,走到最近的地方,看见女人的惨状,转过身疾走疾步,手撑在大树树干上,弯腰干呕。
这就是萧重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吗?
他的小动作,景乾磐都知道。他tຊ就像是笼子里的仓鼠,挖空了心思上蹿下跳东奔西逃,却根本逃不出景乾磐的掌心。
方进请示姜桃桃:“郡主,要报官吗?”
姜桃桃摆了摆手:“如果有人会管,明天这具尸体就会被送到衙门里。”
方进问道:“那这具尸体……”
姜桃桃最后看了眼尸体:“乱动尸体,会影响仵作的查验,就让她待在那里吧。冤情能不能得到申诉,全看她自己造化。”
上马车时,姜桃桃四肢发软。
脚踩在马凳边沿,脚下一滑,膝盖磕在马凳上。
“郡主!”
“郡主小心!”
霜蕊雪霙齐齐叫出声。
姜桃桃闷哼一声,扶住霜蕊伸过来的手:“我没事。”
姜桃桃一瘸一拐上马车。
坐下后,她叫雪霙进来,让方进过来赶马车。
姜桃桃:“你们伺候我吃点东西。”
刚刚看过尸体,霜蕊和雪霙都没什么胃口,两人给姜桃桃割烤羊肉吃。霜蕊走的时候,景修言还贴心让人给了她一包蘸料。
马车抖动,姜桃桃胃里翻江倒海。
却还是忍着吐的冲动,继续吃东西。
回到郡主府,姜桃桃刚下马车,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满地污秽落在她眼里,霎那间好似都化作了无辜女子的森森白骨和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