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的人动了,衣衫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明珠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谩骂,责罚,都没有到来。她被人拉住胳膊,托起双膝。李鹤把她抱了起来。他强有力的胳膊,牢牢束缚住她。却又不是那么紧。只是不让她掉下来,保护着她而已。李鹤一步步往县衙深处走,县令和红缨等人追上来,见到这一幕纷纷让开。李鹤像是看不到其他人,语气中泛着淡淡的难
明珠回来,明知前路是地狱,亦要双脚踏黄泉。
红缨心中不屑她身为一名杀手如此软弱,又可怜她身为一个女人,过着如此悲惨的一生。
与李鹤这样的人勾结到一起,终究不幸。
……
天上星星寥落。
几日来,都是好天气。
明珠仰头望星空,月华倾泻,温柔地将她娇美的小脸铺上一层皎洁的微光。
李鹤匆匆走出,远远地便看到这副画面。
他先是脚步一顿,随后走上前去。
明珠听到了声音,知道那是李鹤,可她没有移开目光。
她看着北方那颗最亮的星星,心不在焉地想,如此美丽,走近看当是什么模样呢?
如果一直漫无目的地朝北走,能找到发光的源头吗。
“明珠。”
李鹤与她三步之遥:“你终于肯出现了。”
明珠正视他的脸,古井无波道:“是,属下明珠,回来复命。”
李鹤记不清她有多久没这么称呼自己。
属下。
不错,他们的确是主仆关系,可不知为何,李鹤听到她这么说,心却是一痛。
好似他们好不容易走近些距离,又被生生拉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鹤让明珠过来,想让她主动靠近自己,就像过去十年间,她每一次挪步迎上前来,唤他夫君一样。
明珠走过来了,当着他的面。
却是跪下。
如芦苇般脆弱的身子微不可见的摇晃,膝盖跪到冰冷的大地,她垂首,在他脚边。
咫尺距离,却好似各自在大河两端。
“属下认罪,请主人责罚。”
李鹤的心又是一痛。
“……你近来,去了什么地方。”
明珠不肯说,她知道自己说了,李鹤不会放过帮助她的人。
李鹤不管问什么,她都只有一句:“认罪,认罚。”
明珠刚生完孩子,又受了重伤,伤还没好,整个人都是虚脱的。
跪了没多久,便摇摇欲坠,她咬牙强撑,只想快些领了罚,是刀是剐,都无所谓。
总归都是痛,不如来的爽快些。
“……”身前的人动了,衣衫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明珠绝望地闭上眼睛,然而想象中的谩骂,责罚,都没有到来。
她被人拉住胳膊,托起双膝。
李鹤把她抱了起来。
他强有力的胳膊,牢牢束缚住她。
却又不是那么紧。
只是不让她掉下来,保护着她而已。
李鹤一步步往县衙深处走,县令和红缨等人追上来,见到这一幕纷纷让开。
李鹤像是看不到其他人,语气中泛着淡淡的难过:“本殿没杀平民,他们都是死囚。”
明珠震撼于李鹤的退让和此时的温柔。
这对她而言,是曾经百般肖想都得不到的东西。
明珠没有回话,李鹤就一个人自顾自地说着。
“不要对我如此疏离……我只想你回来。”
明珠自投罗网的路上,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再爱李鹤。
她已经不爱了。
她反复对自己这样说着。
可她的心还是痛,兴许是腹部的伤转移到胸口,兴许是这个动作害她不适。
明珠捂住胸膛,想弄清楚为什么明明不爱了,心总是痛。
“一梦黄粱……”
李鹤低头:“什么。”
明珠长长的睫毛挂着水汽,夜晚寒凉,她的身体就像冰块一样,之前就很轻,如今轻的更像一片羽毛,李鹤心疼极了,所有的怒气烟消云散,他加快步伐,把明珠送到房间。
让人燃起暖炉。
“刚才说什么?”李鹤温声问。
明珠淡淡地叙述自己的故事:“我杀了山岢,被他捅至重伤,殿下的一梦黄粱,让我九死一生……我活了下来。”
李鹤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梦黄粱”又是什么。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明珠身上,只当这是她说自己这几日过的传奇,没往深处想。
明珠抬起头来,对李鹤说:“兴许是它的缘故,我才会心痛。”
她对李鹤说,也是对自己说。
李鹤无法否认,他给明珠带来的伤害,明珠在说完以后,他的心疼的更厉害。
他蹲在明珠身前,过往十年,从来都是明珠仰头看他,他第一次放低身段,让明珠垂首看他的眼睛。
“明珠,本殿九阴蛊发作,并不是诚心伤害你……”
李鹤希望明珠能谅解。
“我知道。”让李鹤出乎意料的是,明珠没有犹豫地原谅了他:“殿下九阴蛊发作,需要发泄,我知道的。”
她顿了顿:“过往十年,都是如此。”
李鹤手一颤。
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往十年,他都是这样对待明珠。
明珠说的没错。
烛火燃了半晌,李鹤轻声道:“睡吧,我保证不碰你,与你分睡两边,可以吗?”
明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
李鹤吹灭烛火,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明珠睡在里面,侧身面对内侧。
寂寥的黑夜,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明珠睡不着,她只要一闭上眼,耳畔便响起云英的哭声。
云英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好似在质问她为什么残忍离开。
她不是母亲吗?
如若从一开始就打算舍弃他,为什么还要把他生下来?
明珠微微发颤。
身后一只手臂环住明珠腰肢。
李鹤轻声问:“怎么了,梦魇?”
“……”明珠没有说话。
李鹤知道她醒着。
他一直都没有把明珠当成人看待,这些年九阴蛊给他带来的怨气,他都发泄到明珠身上,从未有过异样的感受。
只是第一次,明珠走的如此彻底,整整半个月找不到音讯。
如果不是她主动回来,李鹤涌出这辈子都与她分别的感觉。
这股念头,就像一根勒紧的绳子,一直横在李鹤的脖颈前。
明珠回来,绳子才断。
他动作比先前更温柔些,叹口气,在她身后说:“对不起,明珠。”
明珠在暗夜里无声地睁开眼睛。
她想要的不是李鹤的道歉。
她想要离开。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李鹤屈身下来,向她折腰说抱歉的时候,她一直忍着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一开始只是沉默的流泪。
到后来肩膀耸动,无法抑制。
低低的啜泣无助可怜,好似一把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捅到李鹤心上。
他不敢强行把明珠翻过来面对面抱着,只轻轻拍她肩膀,近乎祈求地说:“别再这样。”
别再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