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心蕊有些奇怪,凌大娘一向看着和善,很少像今儿这般说话带着刺,丝毫不见留情。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让走在前头的凌大娘忍不住笑着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四个美婢是大太太赏下来的。以往大少不加理会,通通婉拒,不知怎的大太太说服了老爷,老爷开口帮腔,大少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打算在院子里摆放几天就送出去。谁知这几个婢女是不安分的,三天两头往书房跑,大少是恼了,便让她们守在门口不许踏进一步。”王心蕊是听明白了,这四个美婢不是来当丫鬟的,是打算做易平洲的姨娘。也是,易平洲身边连个通房丫鬟的没有,谁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
王心蕊带着踏进子衡院,就看见那四个婢女一排站在书房前。刚才没仔细看,这四个婢女一个个千娇百媚,身姿婀娜,十指芊芊,不像是做过苦力的,反倒是像娇滴滴的小姐。
反倒她自己,在华家被伯娘使唤着做差事,虽有华月喜护着,王心蕊却不好太忤逆伯娘,这双手不够白嫩,指腹间有一两个不显眼的茧子。进厉府后,春英每天帮着摸了香玉膏,这才稍稍好了一些,却还是连这些丫鬟都比不上。
王心蕊摇摇头,抬脚走了过去,却被这四个美婢给拦住了。
其中一个紫衣的婢女上前一步,向她袅袅行礼,一派如云流水,连她看着也不禁赞叹,一开口,声音更是如莺般动听。
“顾姑娘,大少爷吩咐下来了,在书房的时候不让人打扰他。”
“嗯,”王心蕊无所谓,能不见易平洲还真是好事,示意身后的春英把盒子递了过去:“这是大少爷昨天吩咐我写的,劳烦姐姐送进去了。”
“奴婢不敢,顾姑娘唤奴婢一声紫衣便好。”紫衣双手接过盒子,低眉顺眼的,只是脊背挺得很直,倒是不卑不亢,高傲矜持的摸样哪里像一个婢女?
不过没想到,这婢女还真叫紫衣。王心蕊有些好笑,易平洲在某些方面,倒是懒得很,见这婢女穿着紫色的衣服,就叫紫衣。她扫了眼旁边身穿红色、青色和蓝色衣裙的婢女,看来是叫红衣、青衣和蓝衣了。
没多说什么,王心蕊转身就走。紫衣原本还以为要多费唇舌,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倒是愣在原地。
“顾姑娘来了?”凌大娘身后跟着一个提食盒的小丫鬟,笑吟吟地迎了上来,面露惊讶:“怎么刚来,就急着走?来来来,赶紧尝尝新出炉的点心,有顾姑娘最喜欢的杏仁酥呢。”
王心蕊不好意思地笑笑,摆手道:“不了,大少爷正忙,我也得回去准备上学堂。”
“这才午时不到,韩先生不是说下午才开课?姑娘也太心急了,吃完点心再走不迟。”凌大娘瞥了眼紫衣手上的盒子,又道:“春英,这盒子怕是你家姑娘昨天写的大字吧?大少早上还念叨着要看呢,还不赶紧拿上?”
“是,”春英早就看紫衣不顺眼了,说是婢女,哪里有她这样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罢了。她上前一把抢过盒子,抱在怀里,也不知道这美婢会不会等她们走了,转身就把盒子扔了呢!
“凌大娘,大少吩咐不让外人打扰他……”紫衣小脸发白,低头可怜兮兮地说着,话里透露的意思,差点没把春英气歪了鼻子。
外人?谁是外人?好一张厉害的小嘴,这不是暗讽她家姑娘吗?
凌大娘轻笑一声,摇头道:“大少确实说了,在书房的时候别让不相干的人打扰他。”
紫衣一听,小脸泛着光抬起头来,似有若无地瞄了王心蕊一眼。
王心蕊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完全没听见她们两人的对话。
凌大娘却接着又说道:“可是顾姑娘哪里是不相干的人?大少早就发话了,以后姑娘来,不用通传,让她直接进书房便是了。你们刚来可能不知道,如今都记住了?”
紫衣的脸色霎时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扶弱柳风的身子摇摇欲坠,被旁边的蓝衣不着痕迹地扶住,轻轻拍了拍后背,无声地安慰。
“是,奴婢们记住了。”红衣乖巧地替众人答了,笑着快走两步在前头引路:“凌大娘,顾姑娘,这边请。”
凌大娘好笑,挥挥手打断她:“这点路,我年纪虽大,还是记得住的,就不劳红衣姑娘带路了。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莫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了大少和姑娘用饭。”
红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很快就恢复如初,默默退了回去。
王心蕊有些奇怪,凌大娘一向看着和善,很少像今儿这般说话带着刺,丝毫不见留情。
许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了,让走在前头的凌大娘忍不住笑着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四个美婢是大太太赏下来的。以往大少不加理会,通通婉拒,不知怎的大太太说服了老爷,老爷开口帮腔,大少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打算在院子里摆放几天就送出去。谁知这几个婢女是不安分的,三天两头往书房跑,大少是恼了,便让她们守在门口不许踏进一步。”
王心蕊是听明白了,这四个美婢不是来当丫鬟的,是打算做易平洲的姨娘。也是,易平洲身边连个通房丫鬟的没有,谁做了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院里的女主人了。就算以后易平洲娶亲,也得让着这个丈夫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的女人。
再说易平洲一向对身边人大方,不知多少人想做他的女人。不过是之前的雷霆手段吓坏了平常的丫鬟。只是她们不同,却是大太太赏下来的,算是过了明路,以后做姨娘,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这是易平洲院里的事,又牵扯到大太太,她不好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凌大娘压低声音说完,便不再多言,亲自撩起帘子:“大少,顾姑娘来了。”
“嗯,”易平洲一身白衣坐在桌前,似是翻阅着书卷,抬起头看见王心蕊,白玉般的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不悦:“怎么不穿新衣?不合身?”
又来了!
王心蕊心里叹气,以前与易平洲没什么交集,只觉得这位大少爷有些冷漠不好相处。如今连着几天面对面,就觉得这人不是一般地难相处,翻脸比翻书还快。
“回大少爷,今早我已打扮停当,就没急着换上新衣了。再说,一品衣出手的衣裳,哪里有不合身的?”她小心翼翼地恭维着易平洲,就怕这人继续发难。
没料到易平洲脸色更加不好,转头吩咐凌大娘:“那四个婢子连送衣服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该罚,每人打五个板子吧。”
王心蕊被他吓了一跳,刚才说的话,她琢磨来琢磨去,也没想出哪里不妥,居然一开口就要打那四个美婢?
她暗地里叫苦,这位大少爷难道不知道的,打了这四个婢女是小,打的却是大太太的脸面啊!
要是大太太以后知道了,这四个婢子是因为自己才受罚,王心蕊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急忙问道:“大少爷,这四个婢女是犯了什么事要罚?”
易平洲淡淡答她:“你都起来打扮停当了,她们才慢吞吞地送到,难道不该罚?”
王心蕊一噎,原本是为了找理由不穿新衣,又不得罪大少爷,谁知到头来连累这四个美婢给打了!
可是她如今反口,说四个婢女送新衣的时候自己尚未起床,已经太迟了,不由纳闷,悄悄向凌大娘递了个怯怯的眼神。
凌大娘还没收到,易平洲倒是眼见瞅见了:“怎么,对我罚这几个婢子有意见?”
王心蕊郁闷,她哪里敢有意见,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凌大娘送来的点心,再不吃就要凉掉了,罚了婢子,听着那惨叫声,让大少爷没得坏了胃口。”
“也是,”易平洲点头表示同意,只让凌大娘罚了四婢三个月的月钱。
比起皮肉受伤,罚月钱只是一点小事,王心蕊终于松了口气。
凌大娘亲手把点心摆在书房炕上的小木几上,笑道:“姑娘多吃点,瞧着好像又瘦了,莫不是昨天太用功了?”
王心蕊不由自主地摸摸脸,只是一个晚上,怎么看出自己瘦了?
易平洲抬眼一瞥,吩咐道:“我记得前阵子别人送了一盒子上好的宣纸,还有两支狼毫,给她带上。”
王心蕊连忙摇头,怎么每次来她都是又吃又拿?
“不用了,二太太送来不少宣纸,我够用的。”
“拿着就是,反正是别人送的,我也用不完。”易平洲说完,亲手夹了一块杏仁酥,放在她的碗里。
王心蕊受宠若惊,吓得险些把筷子给扔了,把脸埋在碗里,声音低得跟蚊子一样:“谢谢大少爷。”
啃完一块杏仁酥,碗里又被夹了一块。
她老老实实地吃掉,碗里又多了一块。
直到一盘子杏仁酥被王心蕊吃掉,她已经一嘴的甜腻,灌下一大杯茶水才稍微缓过来。果然再喜欢的东西,吃多了,腻歪了,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
不过王心蕊抬头一扫,发现除了杏仁酥,其他点心没动多少。显然易平洲专心给她夹了一堆,自己倒没吃几口。
想了想,应该礼尚往来,王心蕊拿起干净的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块不怎么甜腻的糯米卷,放在易平洲的碗里:“大少爷也……多吃点。”
瞧见易平洲盯着碗里的糯米卷,迟迟没有动筷,王心蕊低着头,恨不得把脸蛋埋进盘子里。她怎么就忘记了,大少爷不喜欢自己,又怎会吃自己夹的点心?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易平洲许久后夹起了糯米卷咬一口,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却一本正经地道:“凌大娘的手艺又长进了,该赏。”
“多谢大少,”凌大娘笑眯眯的,知道易平洲的大方,这一赏肯定是大赏,心里美滋滋的。
王心蕊咂舌,这一罚一赏,易平洲倒是随手拈来不带犹豫的。
看来所谓伴君如伴虎,也能用在这位大少爷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