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沈君曦屋内的烛光比往日熄得早些。萧宸直直的盯着那扇暗了的窗,眼底无边无际的浓稠黑色缓缓化为了满溢柔情的欢喜,唇边笑容清朗纯净如初。*.................第二日。沈君曦醒得很早,她是被苏天雪的磨牙声吵醒的。苏天雪半夜潜入书院,摸进她房里就往她暖和被窝钻,多少是有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当时沈君曦睡得沉,就由她去了,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了的捏着她鼻子,“哎呀,你再让我睡会儿!昨天下午你玩儿的开心,我在刑部大牢里等了阎烈那老头子到天黑。”
*........
万松学院。
沈君曦素手拍在桌面上,引起的震动令桌面上的白玉菩提珠“哗啦啦”地洒了一地。
“说他们没脑子,他们还会明争暗斗!说他们有,全是猪脑子,这萧室皇族统统都是色迷心窍的废物!”
沈君曦听到福元郡主刻意绕路就觉得蹊跷。
后得知太子沿路去追更觉不妙。
她知道太子对钟灵有意,但那萧玉冒险促进太子和萧钟灵,图什么?
凌墨还是头一回见沈君曦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不敢抬头,回道,
“当时太子跟发了疯似的,钟灵郡主的丫鬟以及马夫被太子踹了,福元郡主惊慌害怕的跑了,等到睿王赶来,太子已经进马车强暴了钟灵郡主。”
说着凌墨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萧云泽是太子,没有您的指示,我们的人不便出手阻拦。”
毕竟沈君曦只让他们盯着,如果是刺客偷袭他们可以冲上去处理。
但动手的人是太子,没有命令,谁都不能妄动。
万一萧云泽有个三长两短,可就解释不清了。
沈君曦心烦的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
“萧云泽没那么大胆子发疯,他真有发疯的本事,小爷走的时候就该沉不住气了发火了,十有八九是被睿王使了手段。”
凌墨沉默了…后像是忽然想起,连忙掏出一封密函递给沈君曦,说道。
“对了,主子前些日子派往颍川的探子回来了,他调查到颍川王这些年屯兵十五万左右,除了大量购买兵甲、采购粮草外,他还收养了不少孤女将其养成瘦马。
其中多数用来与颍川各地以及周遭的官员、富商联姻。
萧钟灵此次来的任务就是嫁入镇国府。
原本她目的是伯君大人,更早早调查伯君大人喜好,只是没想到小侯爷会在三月前突然出现。”
沈君曦拆了信快速扫一眼,心下不免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颍川王真的想反。
她意外爷爷留给她的“车马夫”本事不小。
沈君曦的车夫本该是瘸腿沈御的儿子,沈斌。
颍川距离京城山高水远。
快马加鞭,日夜不休都需要三日。
他仅花了五天就走了来回,还将颍川王具体有购买的兵甲数量。
常与哪些官员来往调查的清清楚楚,这份能力可谓逆天。
她想了下说道,
“让沈斌先休息两天,再带几个手下帮小爷继续探颍川兵动向,对了,长佑令送往关外日子不少了,近日官驿可有信传回来?”
凌墨回道,
“长佑令以及宸妃亲笔书信该是送达老将军手上了,但老将军的回信暂时没有。”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房门被轻轻叩响。
凌墨转身,打开了门。
萧宸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站在门前。
他望着脸色冷淡的沈君曦,语气温和道,
“小侯爷晚上没吃,方才长青去买了小馄饨,还有些糕点。”
沈君曦朝着凌墨摆了下手。
“属下告退。”
凌墨在出门看了眼萧宸。
难免露出“万分惆怅”的无奈脸色。
萧宸将托盘搁在桌上,看到了地上的狼藉,他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菩提珠,
“小侯爷花功夫将这些都打磨光润了,扔了可惜。”
沈君曦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勺子搅了搅馄饨汤,
“你捡好吧,捡起来做好了归你。”
送他?
蹲在地上的萧宸恍然抬起头。
他清澈瞳孔闪着无辜困惑的光,抿了抿薄唇,嗓音低柔,
“方才我听见了小侯爷被惹火的痛斥萧氏,为什么还愿意送我物件。”
沈君曦好像是真的饿了,馄饨又刚好温乎乎的,她吃了几颗,随口回道,
“权当馄饨钱吧,见你知道惦记着小爷的份上,小爷收回那句你们萧室全都是废物的话,你还有救。”
萧宸听后眉眼舒展,唇边笑意温煦。
“不过你瞧见凌墨刚刚的脸没?他是真把你当小爷男宠了,但没办法解释,暂时让他误会着吧。”
凌墨是沈君曦自己捡来的人,她当凌墨是心腹~
但有的事,比如她女扮男装,再是自己人她也不能说。
如今只能将错就错。
萧宸捡完了地上的菩提珠,擦干净搁在桌上。
这才朝着沈君曦问道,
“萧宸今日有一事不明,想问小侯爷。”
“问。”
“小侯爷今日行事一来是想借机摆脱钟灵郡主,二来是希望太子能看清钟灵郡主的目的。
奈何太子实在愚钝,因此小侯爷会支持废太子吗?”
萧宸语气寻常,不是打听,更像是在和沈君曦讨论。
可沈君曦一抬眼,眸光直直的朝他射过来,又令他心惊失措。
“小爷什么时候不支持废了他?只是他背后有傅家更有你那不长眼的父皇,没那么容易废。”
沈君曦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模样不像是作假。
接着又像是想到什么,意味不明的反问,
“你争气点,小爷扶你一把?”
萧宸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
他仰着清瘦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句道,
“宫廷之中尔虞我诈,人人皆有一副丑陋面具,令人厌倦,萧宸命薄轻贱,余生只想伴随小侯爷身边。”
沈君曦回望着他清澈灵秀的眼睛,神情未变却暗暗松了口气,笑道,
“拉倒吧,你这样的笨蛋,留在京城怕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用的。还是广陵好,以后去了广陵做个逍遥王比小爷还自在不少。”
萧宸眼底有唯美的光晕颤动,他眉眼虔诚,仿佛在仰望着对他而言不可触及神明,又轻轻问,
“江淮扬州很是富饶,这是小侯爷刻意为萧宸讨来的吗?”
整个北唐数江南腹地最为富庶,历年来税收最高。
江南数地之中,又数扬州最佳,是块有山有水的好地方。
历朝历代皇帝都会将自己心爱但因为各种原因不能继承大统的皇子封地广陵。
可他……凭什么?
“你母妃将全部身家都捐出去了,给你块好地方不是应该的?晋州、川南那些地方穷山恶水,指不准连饭都吃不上,以后拿什么过活。”
沈君曦搅动着碗里的薄皮馄饨,不咸不淡的瞟了他一眼。
她语气淡淡的却蓦然发现自己似乎……是有点对他太好了。
应了苏天雪那句,她像是开善堂的。
思及,她撂下勺子,将还半蹲在地上萧宸拽起来,不耐烦道,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去睡吧,明日外面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个情况。”
“不着急,我等收碗。”
萧宸收敛了心神,站在她身边,又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
沈君曦莫名觉得他像是狗皮膏药,黏上来就扯不掉。
她在萧宸的注视下,快速将馄饨吃完。
吃完之后,见萧宸端着碗出去了,她方松了口气。
她沉下心地坐在书桌边雕珠子,想晚上的事。
不过半刻钟,萧宸竟然又来了。
沈君曦刚想转身开口训他,就听他嗓音浅柔地说道,
“洗漱用的热水放在桌上了,夜深了,小侯爷早些休息。”
说完,不待沈君曦应下,就老老实实替她关上门出去了。
沈君曦原本心烦的想熬晚些,但身后的热水等会儿就冷了,那和出去平时用外面的井水有什么区别?
于是……
沈君曦屋内的烛光比往日熄得早些。
萧宸直直的盯着那扇暗了的窗,眼底无边无际的浓稠黑色缓缓化为了满溢柔情的欢喜,唇边笑容清朗纯净如初。
*.................
第二日。
沈君曦醒得很早,她是被苏天雪的磨牙声吵醒的。
苏天雪半夜潜入书院,摸进她房里就往她暖和被窝钻,多少是有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当时沈君曦睡得沉,就由她去了,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了的捏着她鼻子,
“哎呀,你再让我睡会儿!昨天下午你玩儿的开心,我在刑部大牢里等了阎烈那老头子到天黑。”
苏天雪打了下沈君曦的手,闭着眼睛从怀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
沈君曦坐在床边,快速拆开了信,随口问道,
“怎么?刑部有什么大案子忙到他抽不开身见你?”
苏天雪裹着被子坐起身,打着哈欠回道,
“没有案子,自从前日颍川王进宫,狗皇帝高兴在宫中设宴,连着三天喝的烂醉如泥,早朝变成晚朝最后没朝。”
他们这些当官的,可不得在金銮殿外等着。”
“我还听刑部的两位清吏司八卦,兵部尚书霍风昨天下午就急着求见狗皇帝,但狗皇帝不肯见他,他就一直在雍华宫外跪着!”
“要是昨晚没走,算起来就有十个时辰了。”
她拍了拍沈君曦,好奇问道,
“阎烈给你的信上写没?”
沈君曦摇了摇头,蹙眉回道,
“沈府与兵部不能牵连,我还未入朝堂,因此阎烈不会多说这些令我烦心。”
苏天雪苦丧着漂亮的脸,怏怏道,
“我虽然不懂主子你的那些事,但也讨厌看到好人遭难。”
说着,她“哼”了一声,鼻子都皱了起来凶狠道,
“这狗皇帝能当就当,当不好宰了拉倒。”
沈君曦拿着信扇了下她的脑袋,
“口无遮拦,往后不许说了。”
苏天雪傲然挑眉,不依不饶道,
“我们江湖中人,哪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若有不平,拔刀而起,只求个问心无愧,死而无憾!”
沈君曦无奈摇头,她站起身将信丢进火盆,淡淡道,
“朝廷是名利场,江湖是是非场,江湖也需求稳,乱飘易挨刀,你这莽撞的毛病往后改一改,少让我担心。”
“嘻嘻,最喜欢你了。”
苏天雪又光着脚跑下来,分外缠人的从后抱住沈君曦的胳膊,轻轻道,
“别担心,我不会胡来,我惜命,我还要保护你和大哥了,为家里报仇呢。”
难得觉得她乖巧,沈君曦“嗯”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给我说说,你昨天早上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你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沈君曦拍了拍苏天雪的手,眉宇间难掩沉色,
“让我烦心的事可不止一桩,天天都没完没了。
你速速回府让岳峰准备些治风寒以及管腰腿病痛膏药给霍风妻子送去,他那把老骨头跪在那撑不了太久。”
刚刚的信上提到,原本该拨给兵部的款被傅太师截了。
官员们从上贪污到下,三千万两白银,落到兵部霍风手上仅有三百万两。
傅太师一党为了拉拢阎烈,连与这件事无关的刑部都被硬塞二十万两修缮房屋。
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其余四部也是少不了的拨了款。
中书省管辖六部,工部尚书吴道云是根据顶头上司“中书令”兼傅太师命令行事。
阎烈官居其位不能不收,同流合污也是被逼无奈。
沈君曦身心疲惫,只叹北唐朝堂有够乌烟瘴气。
霍风去跪又能跪出什么名堂?
“好,我这就去,主子记得好好吃饭哦。”
玩闹归玩闹,但沈君曦安排她做事她可不含糊。
沈君曦来京城时间短,能信任的人不多,她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跑跑腿的事。
只不过苏天雪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端着铜盆的萧宸。
她故意停顿,风情万种的整理了下因为昨晚没脱而凌乱泛皱衣领,娇羞一笑,
“好生生的衣裳都他猴急的被扯坏了,让宸王见笑了。“
萧宸尽力放松神态,语气温和问道,
“夫人何时来的?”
“还不是郎君作怪,昨夜都二更天了,还急着召妾来陪寝……唉。”
苏天雪故作娇羞的捂着嘴,将沈君曦“深夜寂寞、饥渴难耐”统统写在了脸上。
屋内沈君曦被她的话呛了一口水。
听到咳嗽声,苏天雪朝着萧宸低了低头,运了轻功翻出墙去。
巡逻的凌墨只当没看见。
他甚至巴不得苏天雪每天晚上都来,两人早得贵子最好。
萧宸走进屋内,看着沈君曦被呛得脸颊泛红,桃花眼里汪着水光,他收敛心神,低垂的长眉说道,
“屋里茶水隔夜不能喝了,我有准备新茶,这就去拿。”
沈君曦没拦他,她是真被呛到了。
咳了数声,方才对着又进门的萧宸回道,
“照你这么说,早上出门烧的水,下午回来就不能喝了。”
萧宸缄默。
“你母妃带头募捐给关外将士的银子被贪污了十之八九,落到兵部手上仅有三百万两。”
沈君曦在洗脸的时候,忽然开口朝着萧宸说道。
萧宸蹙眉,惊疑问道,
“可是中书令傅太师所为?他怎能如此糊涂!父皇知道吗?”
沈君曦擦干了脸,冷嘲道,
“知道又怎么样?傅太师一党为了拉拢朝臣,连刑部都被塞几十万两官银修缮房屋。
吏、户、礼、兵、其余四部也获得了杂项公款,其中工部最多,在南杭湖边兴建行宫不是你父皇心心念念想要的吗?”